第455章

  仿佛这样,就不是她快哭了一般。
  蔺南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虽说他是把白锦和孙连虎也当成小辈来看待,但即便是小辈,也是分请疏远近的。
  蔺韶光若是哭个不停,蔺南星能一直抱着哄着,上天下地,抓鸟掏蛋地逗乐他。
  但面对要哭不哭的白锦,和手慌脚乱的孙连虎,蔺南星只会板着个脸,和人讲道理。
  蔺南星道:“白锦,今日你若是在白巡的言辞下退避三舍,离开了会议,往后若有人想要支走你,打压你,依然用白巡今日说的话来攻讦你,你是准备继续哭着逃走吗?”
  第203章 女将 在军中不管是男人、女人或是阉人……
  白锦被蔺南星说得浑身一颤。
  她张开嘴, 想要辩解,想要说话,却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 让她无力发声,百口莫辩。
  孙连虎眼见白锦的双拳死死握住,拳头上青筋虬结, 牙关紧咬的声音他这外人都清晰可闻。
  那对明亮的眼睛也越发水润。
  真的是快要哭了!
  孙连虎急得要死, 挺身而出道:“蔺公!”
  他叫了一声,见蔺南星锐利的双目看了过来, 立马缩了缩脑袋,声音变得小小的, 劝道:“咳咳……蔺公, 你就怜香惜玉一点吧,白姐一个女郎来军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怎么还要她回去再面对那些乱糟糟的狗东西!”
  他痛骂道:“真的是白巡和那些狗官的错, 他们真不是人!你别逼白姐了!怎么能把好好的姑娘给弄哭呢!”
  蔺南星撇了孙连虎一眼, 对这人的劝解无动于衷,道:“她既已决心来了北军,就不必再当自己是女郎了。”
  孙连虎双目圆睁,难以想象蔺南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蔺南星再不看他, 对白锦道:“咱家大抵能猜到白巡方才说了些什么。羞辱娘子军惑乱军心,不守妇道你们如今也差不多听习惯了……”他轻叹一声,低语道,“他是说了你在南夷战场上的遭遇吧?”
  白锦的身子微微一颤,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她全身,就像方才在营帐内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一样。
  她脸色苍白,手脚发麻, 眼神躲躲闪闪,几乎想把自己缩入地里,缩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孙连虎“啊呀”一声,连忙扶住白锦微微打摆的身体。
  他心里有些怨怼,弄不明白蔺公八面玲珑的一人,为什么非要往人伤心处戳。
  却没想到下一刻蔺公的话语还能更加锐利,不仅戳了白锦伤心处,还直接把那处通了个对穿。
  蔺南星平静地道:“你受夷贼侮辱失贞,再无生育可能皆为事实,白巡做为你的义兄,他不帮你遮掩苦处,反倒用这些事来构陷你,是他品行不端。”
  白锦难堪地合起眼帘,两串泪花从她的眼里落下。
  此时此刻,这些事情真的再次被翻出,她反倒平静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呼吸声也悄悄的,只有泪水一颗接着一颗,落到地上,冻成冰晶。
  孙连虎恨不得一跃而起堵住蔺公的那张嘴。
  蔺南星却还在继续道:“既然这些事已被广而告之,你便不必再耿耿于怀……”
  “蔺公!”孙连虎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话道,“你别说了,别说了!贞洁对女郎们来说这么重要,白姐怎么能不耿耿于怀!蔺公你别对她太苛刻了!她一路过来多不容易!”
  他此前从来没见过白锦流泪,这么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女郎,却被蔺公给说哭了!
  孙连虎的眼里也急得蓄了泪水,声音里带上沙哑的哭腔,鼻涕都气得流了出来,冻在了嘴唇上。
  蔺南星嫌弃地看了眼孙连虎,倒也没为孙连虎的不敬而生气,他平静地陈述道:“是没必要耿耿于怀,你们此刻早已不是在京城里过日子的普通百姓了,而是身处随时会与鞑子交战的边关,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兵士。”
  “在军中不管是男人、女人或是阉人,统统只有一种人,就是能打仗的军人。”
  曾经蔺南星南下监军时,耿信达为劝说他上战场,也说过这么一番话。
  蔺南星的语气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些,劝解道:“白锦,偌大的北军里,没几个儿郎是不失贞的,就连小兵也大多召过军妓,他们更是生来就没有以身孕子的能力,你如今不过是和他们差不多了而已,你不比谁差了什么。”
  “白巡今日以此来攻讦你,往后依然还会有人用这事对你说三道四。但你遭遇这些,不过是因为你和娘子军们如今对他们来说过于势弱。”
  蔺南星道:“你若对那些人见一次打一次,亦或是你们手上的权利比他们大,你的能力比他们强,届时任何人都无法中伤你,也无人敢再来招惹你。”
  白锦慢慢的抽吸了一声,结满冰晶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下一下地眨着。
  她的目光定定的,眼泪却渐渐地停了,许久才凝结成团,落下一颗。
  蔺南星说的话,虽有许多并没有安慰到她的心坎里,却也奇异得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宽慰。
  似乎只是因为……
  她在蔺南星的眼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兵士,并非女郎,也非郎君。
  蔺公把她和普通的男兵们拿来比较,也鼓励她用权、用力来降服那些羞辱她的人。
  也许蔺南星作为一个郎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和他是个阉人也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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