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暴风雪彻底到来。
  正是出战的时机!
  蔺南星于龙城皇宫前的高台上,远眺南方,对逢雪道:“换防,将武刚车全部挪到侧翼。”
  逢雪道:“是!”
  “叶回,去东部清点人数,最后检查一遍马匹、兵刃和弓箭,咱家随后就到。”
  “是,蔺公!”叶回振奋领命,立即走下高台,转瞬消失在了茫茫暴雪之中。
  蔺南星最后看向身侧的耿统,关于这场暴雪中的偷袭要如何打,如何防,早在今天上午他已安排妥当。
  他这年少好战的小侄儿此时精神饱满,眼神坚毅,显然对他的安排很是接纳,并无意见。
  蔺南星的嘴里呼出热气,语调比之前柔软了一些,更多的是嘱托与期许。
  “耿统,龙城就交给你了,巴图尔多半会带军从东边或是西边突袭,你守住西侧,尤其看住俘虏和祭天金人,我若行军中途遭遇了敌军,会派人回来通传。”
  耿统道:“是!末将知道,龙城就交给末将!”
  耿统其实是更想出去突袭鞑子的,守在一处对他而言其实是有些磨人的事情。
  若是白巡让他退守一隅,他说什么也得不情不愿地吵上几句。
  不过蔺南星这么安排,他就没那些怨言了。
  他很信服小叔叔出战会打得比他好。
  而且小叔叔之前排兵布阵时说的也对,他如今年少气盛,打仗虽然勇猛,兵法也用得精妙,却因年龄和阅历的问题,经不起敌人的激将。
  北鞑的大单于已年过四十,用兵素来胆大心细,十分狡猾,这样气候恶劣、难以行军的日子里,若是耿统率军出击,难保不会中了敌军的计谋。
  因此耿统便也想开了。
  反正就算留在后方,鞑子那头也会自己打过来,他一样有仗能打,有鞑子可杀。
  还是很痛快!
  蔺南星见耿统眼里一丝阴霾也没,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道:“好!我们的后方就交给你,务必守得滴水不漏。”
  耿统爽朗地应了一声,蔺南星便提起辞醉走下高台。
  列阵整齐的虞军已在龙城东方有条不紊地集合,除了千户百户的低声训话外,整支队伍便宛如融进了这场漫天飞雪中一般悄然无声。
  蔺南星从队尾一路走到最前,乌追已在前方披甲伫候,雪白的四蹄深深没进雪里。
  蔺南星拈起胸前的铁枚,含进嘴里,浸在冷风中许久的铁器比冰块更冷,冻得人牙齿都快结冰。
  他重重一咬,嘴里发出“叮”得轻响,便翻身跨上战马,回视一眼身后的叶回。
  叶回的嘴里也咬着铁枚,滚烫的白雾从齿缝间滚出,让他浓墨重彩的脸庞也掉了些颜色,变得苍白朦胧起来。
  他郑重地向蔺南星点了点头,蔺南星又扫了两眼视线范围内的队伍,便扬起辞醉,驱着马儿缓缓前进。
  蔺南星带去突袭的队伍全是骑兵,然而在视野不清的情况下,即便骑兵也不能全力奔腾,不然队伍很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脱节迷失。
  虞军的长龙首尾相衔,静默有序地迈入肆虐的暴雪之中。
  马蹄踏入积雪,只发出“吱嘎”暗响,是得天独厚的隔音手段。
  无人吹号,无人扬旗,衔枚疾行的叮叮咬铁声沿着龙城一路柺向几里外的敌军大营。
  封于鞘中的兵刃似有所感,震动声越来越响,又或是无数虞军早已克制不住奋战前的颤栗,握着刀柄、枪柄的手下意识地痉挛、颤动,几欲冲杀而出,拔刀而上。
  牢牢扎根于地上的胡杨树成了天地同色里唯一的路标,蔺南星和叶回凭借这些已被风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树木,在几乎将人马吹飞、皮肤吹裂的寒风中,不断调整着行进的方向。
  迎面没有撞到鞑子军,想必敌方多是从西边进军龙城了。
  但也不能保证,敌军是否会在道路的两边进行埋伏。
  过于寂静的环境、恶劣的天气以及沧海一粟的孑然,都给行军的兵士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所有人都紧紧地跟着前方的同胞,妄图用群聚的温暖抵消铺天盖地的孤独感与不安。
  队伍最前的蔺南星无人可靠,也无需依靠他人。
  不论是曾经的南征北战,还是十四岁时独自躺上净身的草席,亦或是为宦六年来腹背受敌,无人可信……
  蔺南星的心中,永远都有那一盏指南针在。
  只要心火不熄,他无所畏惧。
  主帅的一往无前,让队中的所有人都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般底气十足。
  他们这些日子里跟着蔺南星一路穿过陌生的草原、沙漠,打入漠北王庭,士气已十分满涨。
  如今他们也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跟紧蔺公公这位主将,便能不畏风雪,出奇制胜!
  道路的前方又是两棵东倒西歪的胡杨,再过约两里地,便能抵达北鞑营地的东北角。
  蔺南星向右轻拉缰绳,驱使乌追向着最佳的突袭点前进,坚实的长腿也轻轻夹紧马腹,提高行军的速度。
  乌追却在此时脚步一顿,上半身微微腾空,向后挪动了几下。
  蔺南星立即拉住缰绳,安抚住胯.下的马匹。
  乌追作为御马监调.教出来的在战马,几乎没有突然发狂、不受控制的可能,哪怕此刻它似乎受到了惊吓,都出声嘶鸣。
  蔺南星的牙关紧咬嘴里的铁枚,伸手叫停马队,一对凤眸扫过面前的积雪,乌追之前踩过的地方落下了几个圆坑,其中一处似有寒光暗暗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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