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蔺南星闭了闭眼,道:“臣无不敬之心,臣皮糙肉厚,陛下可拿臣撒完气,再决定臣的去处。”
  “我要杀了沐九如!即刻全国通缉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蔺南星抬眸,谨慎地看了两眼景裕,又换来眼角处的一下敲击。
  紧接着谩骂与戒尺声疾风骤雨般地落下。
  蔺南星放下了心来,继续一声不吭地受刑。
  景裕不曾学习过用刑的技巧,打人用的戒尺伤害也十分有限,比不得战场上刀剑无眼,也比不上杖责棍棍到肉。
  出不了什么人命,也要不了他和沐九如的性命。
  那么做个沙包,给景裕打一顿,或是打上几顿、几十顿,只要能给他和沐九如挣个清清白白的未来,就都是值得的。
  抽打的闷响不知持续了多久,蔺南星衣袍上的蟒纹已被染成红色,戒尺上也溅满血珠。
  殿外突然响起通传声道:“万岁爷,奴婢有急事禀报。”
  景裕的动作顿了顿,道:“说。”
  “秦公公不慎冲撞到了太后,被扣在太后宫里了。”
  景裕皱眉,低语道:“秦屹知对上太后作甚。”
  他与太后关系不佳,秦屹知是他的人,又有心越过太后给景裕找秦氏的女子做皇后。太后对秦屹知向来看不顺眼,落进太后的手里,那手段有限的奴婢多半讨不到好处。
  景裕看了眼蔺南星肿胀得都快变形的脸庞,嗤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做狗的,可真是一条心……”
  他拿着戒尺回到案边,翻找出一块绢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蔺南星的袖口。
  他咬咬牙,又回过头来,把手里的帕子覆在戒尺上,重重擦去上面的血液。
  戒尺很坚固,不比那支破毛笔,哪怕打了一通人,只要抹两下就靓丽如新了。
  景裕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液,拈了几下手指,也拿绢帕一并抹去了。
  他扬声道:“多骞,进来。”
  “是。”门外的多骞立马推门入内,没走两步就被蔺南星的惨状给吓了一跳。
  守在殿外声音听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知道万岁爷和蔺公起了冲突,却不想蔺公竟被打成这样!
  但他不敢多看多问,只是静静站在蔺南星的身边,垂首等候圣训。
  景裕将戒尺放回原位,道:“去,把蔺南星关进朕的私牢里,严加看守,断水断粮。”
  多骞又是一阵心惊,天子的私牢,那向来是有进无出的地方!
  他是从御马监里出来的人,算是蔺南星一手提拔的亲信,得知蔺南星要遭此大劫,多骞急得焦头烂额,却也只得答应下来。
  他倒是不担心蔺南星会不配合,他们这些内廷的奴婢,除了对贵人们求爷爷告奶奶地讨饶,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他的体格虽是不如蔺公,但蔺公多半不需要他押送,自个儿就会走进牢里。
  可一边是天家,一边是他的老上峰,还是让多骞头大如斗,眼睛止不住滴溜溜地转着。
  景裕瞥了两人一眼,款款走到殿门口,临走前提点道:“莫要让第四人知晓此事。”
  多骞:“……是,奴婢遵命。”
  好嘛,那还得把蔺公先套个麻袋,再运去私牢?
  第241章 乌衣 直到此刻多贤才反应过来,沐九如……
  蔺南星走进暗无天日的秘牢之时, 沐九如正在两百里外的京畿小县中。
  街边的陵光香铺旌旗翻飞,朱雀纹样随风招展,而铺子的正对门是家茶馆, 馆内客人熙来攘往,生意红火。
  茶馆的隔壁,则是家门庭冷清、略显破烂的旧书肆, 它被店大业大的茶馆挤在街边的一角, 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这个店面, 以至于大半日了,也没一人进书店问津, 生意清冷到了凄凉的程度。
  店门口的招牌也积了厚厚的灰, 店小二甚至懒得清扫一下,脸上顶着个蒲扇,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盹。
  而昏睡的店小二背后, 一墙之隔的杂物室里却是人头济济。
  十几个人挤在不大不小的屋内, 有男有女,或站或坐。
  如今已是炎天暑月,便是在树荫下纳凉都能燥出一身汗来,这间小屋却是门窗紧闭, 近乎不见天日,闷热得仿若蒸笼。
  汗水从屋内每个人的额角落下,布满他们神情凝重的脸庞。
  被众人团团围起的桌子上散布着碎纸数张,压低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而绝大多的纸张和与话题都汇聚向了同一个人。
  便是坐在主位的沐九如。
  他此刻衣着朴素,与平民百姓无异,绝色的容颜做了一些伪装, 让他不再过于引人注目。
  他手里握着一沓纸张,纸上字迹密密麻麻,映在他莹亮的眼眸中,让他的神色越发沉凝。
  沐九如的四周站着九个静默的郎君,这些人衣着轻便,身材魁梧,都是护送沐九如的死士,分别是阿一到阿十。
  而与沐九如同桌而坐的,有三人,分别是夏月、张妗金、多贤。
  这家偏僻的书肆其实是陵光号的一处秘密产业。
  不仅仅是这里,还有周边的几家店,包括隔壁的茶馆,它们背后的东家看似不同,其实都是夏月让亲信盘下的铺子。
  茶馆人流量大,走进几个人,又不曾走出去,谁也不会注意到,而茶馆地后巷则可以直接进入隔壁的书肆。
  这样的结构,很适合处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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