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油盐酱醋也整齐地安放在了灶头上,小桌上堆着崭新的碗筷,一共两组,有些还冒着水光。
  显然是逢力刚才送来的物资其中之一,被沐九如好生清洗过了。
  往常这些事哪怕不是宅第里的奴婢来做,也是蔺南星抢着做的,基本轮不到沐九如屈尊纡贵,亲自烧水洗碗。
  但看着这些水灵灵的碗筷,蔺南星又不由心头一软。
  ——不论身处何方,只要有沐九如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想到逢力还送来些“好东西”,蔺南星就有些拳头发痒,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也敢拿来污他家祜之的眼睛。
  考虑到沐九如置物的习惯,那些东西必然是要放在床边的,蔺南星抬脚跨过小厨房的门槛,来到了本是柴房,但已被沐九如用做就寝的里间。
  他隐约能感觉到沐九如就在屋里,但所见只有方寸之地,他还是唤了一声:“祜之。”
  “落故。”沐九如立即应了,听声音似乎是在床榻附近,随即一串脚步声响起,沐九如牵起他的手,笑道:“来。”
  蔺南星自然是乖乖地跟着沐九如走的,夫郎柔软的手带着他一直走到床边。
  映入眼底的是床上展开的画卷。
  《簪花少年图》。
  沐九如问道:“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第248章 赏画 这个人,是我的少爷,你是我的夫……
  蔺南星的手指不由紧了一紧, 但耳边的语调并不忧伤,而是略带笑意,甚至有些兴致勃勃的。
  蔺南星松了口气, 答道:“景裕发难我的时候,用这画卷与我对质,后来他气急了, 离开时没想起来把它收走, 我就干脆拿进私牢里了。”他柔声道,“想你的时候, 就能看看。”
  他挤到沐九如的背后,伸出双手环住夫郎的腰身, 黏黏糊糊道:“不过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就用不上它了。”
  沐九如的后背瞬间就被蔺南星的体温捂得滚烫。
  炎天暑月里被一个大火炉粘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也不舍得推开小郎君。
  毕竟前路依然茫茫,也不知亲亲热热抱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少。
  沐九如尽力无视背上汗哒哒的黏腻感, 抬手扯了扯蔺南星脸上的布头, 揶揄道:“说得你好像现在看得见我一样,嗯?”
  蔺南星一窘,把脸埋进沐九如的肩头,小声嘟囔:“我可以……夜里偷偷看。”
  “好哇, 你就是欺负我眼神不好,精神不济。”沐九如被逗得笑个不停,隔着布料捏了捏小郎君高挺的鼻梁,道:“小坏心眼的。”
  这通打趣让蔺南星面红耳赤,只好一个劲地对沐九如又亲又蹭,软乎乎地讨饶。
  沐九如被闹得直笑,最后转过身子去, 抱住了被他揉乱的一头卷曲湿发。
  两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沐九如用鼻尖轻轻地拱着蔺南星的头皮,像小郎君最爱对他做的那样,细细闻嗅带着澡豆香味的发丝。
  蔺南星把沐九如抱得高高的,脑袋靠在心上人的怀里,听着那处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好半会儿都没有动静。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卷轴在他们身侧静静地展开,但没有人去注意那副惊世绝艳的画作。
  好一会儿后,沐九如轻轻叹了一声,指尖勾连着小郎君弹弹翘翘的卷发,低低道:“其实今日之前,我没见过这幅画完成的模样。”
  蔺南星听出沐九如的语调里的怅惘,连忙伸手安抚沐九如的后颈,轻柔地拍哄着,从颈项顺到后背。
  他轻声回道:“我也是,之前不曾见过它的全貌。”
  两人明明被这么个东西磋磨了小半生,此前却一个也不曾见过画作完成后的模样。
  这早该是一段彻底尘封的历史。
  不论是被弃置的画,还是被雪藏的人。
  可偏偏有那么个傻乎乎的小郎君,宁愿沦为阉宦,欺君罔上,也要偷天换日,扭转另一个人的命数。
  沐九如又叹了一声,往事不可追,但如今他和蔺南星相爱相守,亲朋如云,生活虽有波澜,也已是十分美好。
  他从蔺南星的怀抱中撤离出来些许,转过身去,心中繁杂的思绪一下子就消散了许多。
  他开始真正得从旁观者的角度欣赏眼底的画卷。
  纸上的少年郎当真貌美:粉面桃腮,腰细一握,天真与魅惑并存,不论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瞬的意乱情迷。
  画外的貌美郎君伸出似乎比从前粗糙了一些的指尖,触碰了下簪花少年的眉眼,笑道:“真年轻呀……”
  玉手缓缓抚过花团锦簇的画中人,像是在怀念,又像是怜惜,他问道:“落故,我那时真有这么漂亮吗?秦屹知画的如此惊艳,也无怪会招人贪念。”
  蔺南星隐约感觉到沐九如的视线投向了自己,他伸出手,探向沐九如的面庞,轻轻摩挲了下,又把人揽到自己肩头,沉声道:“是人心不古,势欲熏心,画卷再美,也至多是锦囊玉轴,什袭珍藏。”
  只因尊贵者不把低贱者的性命放在眼里,才会得了画卷依然贪心不足,搜罗画作背后的美人。
  当年救出沐九如的方式有许许多多,但蔺南星最终还是选择了更麻烦的煽风点火,让蔺广放弃安帝,拥立景裕,也同时促成了安帝的死亡。
  这才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当今世上,除了景裕之外,已只有蔺南星一人知道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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