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走回寒英身边,坐在地上,盘着腿,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托腮,情绪复杂地看着寒英。
  陶品宣不明白,一只差点成仙的猫妖,拥有法力,拥有长久的生命,拥有比人类多太多的东西,有必要为了在这一世并不认识他的主人,做到这种程度吗?
  月亮被云层遮蔽,星星缀满了天空,风迎面扫来,草地上的小花微微晃荡。
  寒英睁开了眼,陶品宣问:“你好些了吗?”
  寒英不耐烦地一点头。
  “真神奇,你刚刚那个样子,在草地上躺一躺居然就能好。”
  寒英讥讽道:“那也没有你神奇啊,谎话张口就来,脸色说变就变,不愧是人族,我算是见识到了。”
  陶品宣的询问是出自真心,然而寒英一张口却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他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热脸贴了冷屁股,气鼓鼓地说:“我要是不说谎,那个店主报了警,警察在监控里看到你会发光,会飘起来,你还能去找人?早被抓去做研究了!”
  “呵,抓我?”寒英轻蔑地反问。
  “是,抓不到你,你多厉害啊,你可是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呼风唤雨,那你为什么还要认人类做主人,还困着我干什么呀!”
  陶品宣说完,寒英没有接话,两厢沉默了许久。
  公园里的照明灯倏尔全部熄灭,突然的黑暗像是劝架的老人,暂缓了一人一猫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陶品宣脱下带血的上衣,将干净的里布翻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寒英一裹就抱回了家。
  覃玉梅打了烊,守着一盏小灯等着陶品宣。
  见他一身狼狈,她还没开口问,陶品宣的谎言又脱口而出:“本来是看元宝不怎么吃猫粮,带他去店里挑的,出门时直接抱着他就走了,忘了背包,他被车吓到,跑不见了,后来又掉进了水里,我下去捞他的,所以搞成这个样子。”
  “快上去洗个热水澡。”覃玉梅满眼担心。
  陶品宣把寒英抱进浴室,扯开把寒英裹得严严实实的上衣,将水调到稍烫的温度,拿着花洒正要往他身上浇,他一旋身跑开。
  陶品宣压低了声音:“你身上全是血,不洗干净小姨会担心。”
  寒英没理他,自顾自轻声念了几句咒语,一股干净的水流蜿蜒若水龙,绕寒英的身体飞舞,落地时已然肮脏不堪,而寒英身上洁净如新。
  陶品宣打开门放他出去,自己则洗干净双手,准备好干净的衣服,这才进浴室仔仔细细洗净身上的血。
  他搓了搓衣服上的血渍,手搓得生疼也没搓洗干净,只得拧干水,装进黑色垃圾袋里。
  他换好衣服出来,寒英蜷在沙发上好似睡着了,覃玉梅端一碗姜汤迎过来:“喝点姜汤,预防感冒。”
  他道谢后,皱眉一饮而尽,拿着垃圾袋进了房间,把它放在角落,等明天找时间扔出去。
  一夜平静。
  第二日陶品宣走出房门,寒英又蹲坐在窗户底下痴痴望向天空。
  昨天打碎的玻璃早被覃玉梅打扫干净,所有窗户都换上了新玻璃,纯净清透,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都显得鲜亮起来。
  陶品宣并不搭理他,洗漱后叼着三明治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上的地图软件显示着附近的景点。
  寒英走过来,蹲坐在陶品宣身前,扬起尖瘦的小猫脸望向他:“对不起。”
  第7章 句句属实
  “我……”寒英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起来,“我母亲,她生了我们四个以后,主人家没有找到愿意收养我们的人,猫也是要吃粮食的,所以,他把我们四个带到山上去,活埋了。”
  陶品宣放下手里的东西,嘴里的三明治也忘了咀嚼,愣愣看着寒英,完全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经历。
  寒英深吸一口气:“是主人听到我的叫声,把我们挖了出来,可是,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在那样的绝境里,兄弟姐妹接连死去,只有他还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声嘶力竭地惨叫,那时候,他也还只是一只小小的奶猫而已。
  “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有一天,一个男人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说他母亲上山挖野菜,不见了踪迹,主人常上山打猎,熟悉山况,他跪下来,抱着主人的腿,求主人帮忙去山里寻人。主人如此心善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主人走后,那男人搜刮干净主人辛苦攒下来的钱财,又放了一把火,烧光了主人的草屋,而他的母亲,彼时正在家里,含饴弄孙。”
  陶品宣听到这里,已然明了:“我昨天让你想起了那个男人是吗?”
  寒英点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不得不说谎,你不是坏人,对不起。”
  陶品宣冷笑一声,向来没有什么口不择言,无心出口的话往往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他并不想计较自己在寒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人,说白了,他只是寒英找人路上的仆人,想必寒英也是这样想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找到人后将再无任何交集,于是他直接戳穿了寒英的心思:“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会尽心帮你找人,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昨晚的争吵而敷衍了事,我不会违背承诺,我们之间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关系,所以,也没必要构建虚伪的友谊。”
  寒英没有被戳穿的愠怒,他面无表情:“既然话说开了,我承认,如今我负了伤,没有挟制你的本事,向你解释也确实有你所说的目的。但我所言,句句属实。我没有以弱示人的嗜好,也不会占人便宜,等寻到人,自然有好处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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