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来吧。”
  戴孝的男人走出来,从年轻人手里接过小猫,自己跪在灵前蒲团上,再把小猫摆弄成跪拜的姿势,他磕一个头,就按着小猫的脑袋点一下。
  如此三次后,老头闭着眼,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再睁眼道:“好了,起来吧。”
  几人一齐说:“谢谢叔公。”
  老头把手背在身后,踱步到左上首坐下。
  男人抱着小猫起身,伸一根手指在它眼前晃:“这么黑的猫可真少见,还厉害,不如来帮我看粮仓吧,捉到大耗子了有奖励。”
  小猫四只爪子乱扑腾,抓不住男人的手指,急得喵喵叫,落在男人耳朵里,是它对帮忙照看粮仓这件事的应承。
  男人喜笑颜开,带小猫绕过前厅,从侧门进了家。
  寒英冷淡的声音响起:“走吧。”
  陶品宣依言,走出一段路后,四周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陶品宣心里发怵,背上一阵接一阵的凉意袭来,明明有青蛙和纺织娘叫个不停,再有导航时不时发出点声音,可他却感觉这漫漫长夜安静得可怕,仿佛黑暗中随时会跳出什么来。
  “和我说说话吧。”他几乎带着祈求对寒英说。
  “嗯,”寒英应一声,“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说说你的主人,或者……”陶品宣想起方才的黑猫,联想到星辰山上的那只,“大厦?是叫这个名字吧?”
  寒英沉默,他劝慰狸花时说:“有些事,说出来远比闷在心里要好受。”而他在星辰山孤单修行了几百年,好多事压在心里,真的很重,方才发生的事,似一枚石子投入古井,荡起圈圈涟漪,他竟也有了那么一点倾诉的欲望。
  能有这样一个人听他诉说,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他缓缓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是一百多年以前,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子,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田锄地,自给自足,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安详。
  村里牛婆家有一只养了十多年、老得掉牙的橘猫,这老猫已经五六年不再生育,这一年竟然在牛棚顶上生了一窝崽子。
  牛婆的两个儿子早早分了家,各自寻地另修了新房,老两口都还硬朗,不想给儿孙添麻烦,便就还住在老屋里。
  去年牛婆的丈夫中风,至今仍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两个儿子生怕被老两口缠上,都不再往老屋伸脚,留老两口相依为命。
  村里人都说,这是老猫忠心,知道自己快死了,又看牛婆过得苦,所以拼了老命生下一窝崽子,替它继续照看牛婆。
  牛婆自顾不暇,也没心思管猫,任由它们在闲置的牛棚顶上住着。
  过了约莫一个月,邻居突然找上门来。
  邻居东拉西扯,闲聊了小半日才支吾问:“婶子,你家那猫生了几个?都是些什么花色?”
  牛婆以为她是来聘猫的,说:“你也知道,我家这老猫啊,好多年没生过了,都说是为了留个玉烟崽守着我,我这心里呀,怪难受的,就不送人了,你去别家问问有没有小猫吧。”
  邻居连连摇头:“我不是这意思,我这几天啊,老在你家牛棚附近看到一只黑猫,大小差不多刚满月,寻思着是不是你家老猫生的。”
  “是啊,它就生了这一只。”
  “你胡涂啊!”邻居急道,“猫生单本来就不吉利,黑猫更是邪性得很,你快把它扔了吧。”
  牛婆不以为意:“它要真是不吉利,把我妨死了才好。我又要做活儿,又要看管你叔,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两个儿子,哪一个靠住了?你叔见天的把屎尿拉在身上,妨吧,都妨死了好落得个干净。”
  邻居见劝说无用,寻个由头走了,村里渐渐起了谣言。
  猫向来多子,牛婆家的老猫竟然在停育多年后生下个单胎,且那老猫一身黄,却生了只全黑的猫。黑猫素来有不吉利的说法,往日里谁家有黑猫,或多或少都带点别的颜色,而那猫竟黑得通彻,全身上下一点杂色也没有,怕不是个招阴的邪祟。
  第17章 邪祟
  牛婆的两个儿子听信谣言,都怕妨害到自家身上,于是二人一商量,决定趁牛婆不在家时,把那猫捉去扔了。
  牛棚顶上有一个半人高的阁楼,往日里用来储存牛过冬吃的草料,如今随牛棚一齐荒废。一架方便爬上爬下的简易木梯搭在边上,也不知多久没有使用,满布青苔。
  老大性急,直接从木梯爬上去,探头往阁楼里张望。
  只见里面还有些干枯的草料,老猫和黑猫正躺在草料上嬉闹。
  老猫年纪虽大,倒也还有几分灵活,见有人来,衔住黑猫后脖颈,一转身从另一头的缝隙窜出去,不见了身影。
  木梯年久失修,竟在此时散了架,老大滚下来,木茬扎穿了他的胳膊。
  那时节医药不兴,老大拔出木茬,用清水冲洗后便回了家,接着一连三日高烧不退,他媳妇哭肿了眼,好在最终还是熬了过来。
  流言如青苗疯长,说老大不过是看了黑猫一眼,竟差点丢了命,那黑猫必然是来讨债的邪祟,只怕老二也快要遭殃,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老二惴惴不安,日日都去老大家探望。
  这日,老二刚走到老大家门口,听见屋里传来碗摔碎的声音,接着响起一阵压抑的哭声,渐渐的那哭声越来越大,竟是老大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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