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拿出一部黑屏漆漆的手机屏,他道:“李叔,我想进一批货……”
  额头上残留着干燥温暖的触感,库娄眨眨眼,突然意识到陈嘉诚刚刚是在逗她,现在更是借着打电话不睬她。
  他是故意的!库娄气得腮帮子鼓起来,抱着毛线球在他身边转着圈。
  等陈嘉诚打完电话,他两条腿围了一堆毛线。
  库娄没想到他突然低头,吓得往外蹦了蹦,毛线收紧,险些拌了他一个踉跄。
  库娄和陈嘉诚面面相觑,后者的脸一点点黑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呀。”她当即松开毛线,手背到身后,无辜地看着他。
  长手一伸把扭头就跑的库娄捞到自己面前,指挥她把二楼的沙发搬过来,陈嘉诚拿着电视遥控器换了台,冷酷道:“什么时候解开,我什么时候原谅你。”
  库娄哭唧唧地蹲在他身边,两只爪子刨着打结的毛线。
  当然,最后依然是没有等到库娄解开。
  一个小时过去,库娄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抱着他的脚脖子睡得口水直流。
  陈嘉诚无奈地看着越理越乱的毛线,又看了看小猫似的窝在他脚边的女孩。
  拿了剪刀剪断毛线,他附身一手扶着女孩瘦削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整个拢到自己怀里。
  调了调冷气,盖好被子,陈嘉诚掩上卧室的门。
  突兀的手机铃声恰时响起,他用手罩着,接通后回了底楼。
  “怎么了?”陈嘉诚的语气谈不上热络,但神情不算冷淡,可见电话那边应当是个相熟的。
  对面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也不觉得疏远,嬉皮笑脸道:“嘉哥,您那宝贝还没找回来呐?”
  没等到陈嘉诚回应,那人又噼里啪啦说了一顿,“到底什么呀,也不给我说说,人多力量大这个理您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多礼拜了,您闷在那屁大点地方,连半拉身子都放不下,怎么待得住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看看这么个几天下来我这少白头都出来了……”
  “正常说话。”对方说得太快,陈嘉诚前两句还认真辨了辨,后来发现都是口水话索性不再听,他皱皱眉,开口道,“你办公室里来了新人?”
  陶野自己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架不住他容易被别人的口音带偏。
  苏州温州那一带还好,绵软甜腻又晦涩,他一时半会只能学个两三句不成调的,倘若来个北方的,当即就能把正常口音忘到脑袋后面,找也找不回来。
  “哈!嘉哥你咋知道?”陶野还挺高兴。
  “来了个河南的妹子,聪明又水灵。”
  陈嘉诚对河南方言不熟悉,只听得出陶野应当是学得不到家,几种方言混在一起,怪腔怪调地引人发笑。
  “我还在忙,如果你是想找人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手底下不少人愿意。”倒不是真的不愿意和陶野联系,只是如果你不敲打敲打,他能把话题拽到天边,死活说不到重点。
  果然,听陈嘉诚颇有点冷情的样子,他嘀咕几句“那小破地方有啥好忙的”“公司才忙着呢”“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类,随后便正经开口。
  “嘉哥,新推出的方案有点问题,我和余姐倒是想了办法补救,但还是想请你把把关。”
  陈嘉诚站在货架附近,一边是烟酒,一边是零食,他顺手拆了包烟,咬着烟嘴看了看,也没去找打火机。
  陶野平常不着调,正经事却不会耽搁,成功切换回普通话,他说明了意图。
  “明天给你。”陈嘉诚道,显然已经习惯给陶野擦屁.股。
  “好嘞!”陶野又冒了乡音,他嘻嘻哈哈问,“嘉哥,看来心情不错?”
  陈嘉诚社交很少,日常散漫,脾气时好时坏。虽然有应必答,但多数情况下他要和他掰扯半天才能磨得他帮忙。
  眼珠子一转,陶野猜测,“难不成,你找着你那宝贝了?”
  陈嘉诚拒绝任何社交活动是从一周前开始的,他心情恶劣地告诉他,他丢了一件护身符。之后,陶野几乎和他失联。
  眼角扫过楼上房门禁闭的卧室,想着蜷缩的女孩,陈嘉诚的眼底漫上一点笑又很快消散。
  他咬咬烟嘴,从鼻子里哼出声,算是给了回应。
  陶野趁机又约了几场饭局,陈嘉诚捡着应了,却也没把话说满,在陶野不甘愿的哀嚎中心情愉悦地结束通话。
  .
  “怎么,约出来了?”身着黑色工作装的女人抱着胸倚在办公桌旁,她一头短发,戴着眼镜,看上去精明干练。
  “别提了,那尊佛爷说是看天气,要是好,就过来和我们聚聚。”陶野拨弄着额前的散发,一脸郁闷,“真不知道他是哪门子的深闺大小姐,这么怕见我。”
  余淇比陶野和陈嘉诚都大两岁,当初被面前这小子忽悠和他一起搞公司,五六年过去,对他和陈嘉诚的事情了解不少。
  陈嘉诚怠于交际,对市场的敏锐度却异于常人,加上思维严谨周全,创业之初,资料的收集和策划的修订由他一手操办。连熬两个通宵扔出一个完美的策划,是他们所熟悉的。
  当然,对于当初的合伙,更重要的是,陈嘉诚有钱,父亲是本省某位低调的亿万富翁。
  所以,余淇才能勉强理解他不进入公司管理层,在事业到达一个小高.潮后甚至跑到小镇开了个杂货店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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