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天舅妈的话才是杀死纯子真正的凶手。
  “滚。”“你没有良心。”“谁也不欠谁。”“老死不相往来。”
  舅妈的话是一把把杀人的尖刀，纯子早在那天就已经死了。
  而纯子也没有退路。无论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深陷于daddy钩织的罪恶网络中。自他与daddy建立关系那天起，他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他必须在所有价值都被榨干后才可能恢复自由。五年？十年？二十年？纯子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可纯子本有一线希望的，林滋荣痛苦地想，因为他已经决定去求时任宣了，放下脸面去求，他相信以时家的影响力，至少能无损地带出纯子。可世事难料，时任宣状态糟糕，他不可能在那时开口，接下来赵蔷陷入危机，他又分身乏术。
  天意吗？
  不知道。
  林滋荣只知道，自己错过了帮纯子的机会。
  至少……至少他当时可以告诉纯子他会帮他，让他再等等。
  林滋荣呆呆地在纯子墓前站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视死亡。
  蓦地，林滋荣拿起手机，拨给了赵蔷。
  赵蔷接起电话，林滋荣强硬地说道：“一个小时后，在上次碰头的饭店，你和林教练一起，放心只有我自己一人。”
  纯子之事已成定局，但赵蔷之事还不是。
  见到赵蔷后，林滋荣明显感觉赵蔷的状态不对，他不知道她是因为看到网上的恶评后才这样，还是因为家里的关系。
  赵蔷本身就非常安静、非常内向，今日更是异常沉默。她眉目低敛，瞳眸黯淡，神气全无。就像是无所谓好，无所谓坏，无所谓风雨，无所谓浪涛。
  而林欠教练的状态更糟糕，她本是倔强孤傲的性子，但此时却像是个落水的斗鸡，失去了斗志，失去了光华，失去了所有。
  林滋荣想起贝霄菲早上给她们打过电话，他本来不知道贝霄菲说过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
  空荡的包间里异常死静，几盘做样子的菜孤零零地摆在桌上，没人看也没人动。
  包间外边就是街道，因为天气冷，窗户只开了一道缝，外边的车声、人声、杂声透过这道缝钻入了包间中，林滋荣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首“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他不是她们，但完全感同身受她们的处境。
  林欠教练自己本身就是个一生困顿之人，她年轻时展露了惊人天赋，却因不善交际树敌重重，她被动错过了无数机遇，在职业巅峰期因伤退役，她的梦想中断，却因为赵蔷再次延续，所以她把赵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赵蔷的境遇却比她还不如，林教练还能顶着压力逆风而上，而赵蔷呢？连努力都不知道去哪努力。
  赵蔷马上将面临公司解约、起诉，然后就是《姐妹》和品牌商的讨偿，甚至因她的丑闻，整个圈子都会抵制她，她毫无翻身可能，更别提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将永远背负上擦边女、道德败坏这种恶名，她下半辈子都要活在这件事的阴影当中。
  无有前路，无有退路，只剩绝望。
  林滋荣内心鼓噪，他想起一个多小时前面前的那座碑、那个坟……
  “赵蔷，林教练，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咱们就破釜沉舟，最后试一试吧。”
  从包间里出来，林滋荣马上给贝霄菲打了电话。
  林滋荣：“贝姐，我了解你的处境，上边有人压着你，下边有人不服你。如果这次赵蔷被解约，一定会有人拿此做文章，到时你不但没有晋升机会，连待在shis都会举步维艰。”
  被人毫无铺陈地说中处境，贝霄菲只觉一阵恼怒，尤其还是被自己的下属点明，她更加恼火，她语气不善地回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林滋荣：“我想说，我昨天的话是认真的，即使今天的情况更糟了，但我还是希望贝姐你能去公司争取更多的时间与资源。我已经说服了赵蔷及林教练，明早赵蔷会在个人社交账号里发表一篇文章。”
  贝霄菲听后笑了一声，“你觉得一篇文章就能扭转局势？”
  林滋荣：“文章的结尾赵蔷会道歉，会与公司解约，会永远不接任何代言，只专心于跑步这一件事。”
  一阵沉默后，贝霄菲问道：“权宜之计？如果是的话我建议不要这样做，这样玩心机后患无穷，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贝霄菲亲身经历过，有问题艺人明着宣称退出娱乐圈，等风波一过，又暗搓搓复出，到时候只会被更多人嘲笑，白落得名誉扫地、尊严不保。
  林滋荣却冷静道：“不，真心实意。”
  贝霄菲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林滋荣继续：“高端的问题，往往应该用最朴素的方法解决。真诚才是必杀技，哪怕是用在辩解。”
  贝霄菲：“所以我要做什么？”
  林滋荣：“争取时间，争取资金与资源，然后说服公司和赵蔷和平解约。”
  贝霄菲：“谁写稿？”
  林滋荣：“赵蔷起稿，林欠补充，我润色，你审核。”
  贝霄菲微感讶异，她所问“谁写稿”，意思是你写还是我写，但没想到林滋荣的回答是赵蔷写。
  贝霄菲：“她可以？”
  林滋荣：“可以！我们话已经聊透了，该写什么，该怎么写，都有了完整方向，现在就差佐以真诚了，而真诚这味料，必须由赵蔷自己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