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这一张脸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了。
  宣和帝一开始并没有靠得太近,但为了看清钱正新的惨状,他还是朝着棺椁探了探身。
  现在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而钱正新才刚死没几个时辰。可宣和帝一靠近,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恶臭。
  不单是宣和帝,就连太皇贵君本来想扑到钱正新的棺椁上哭一哭,却也被这股臭味给逼退了。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股味儿?”太皇贵君微微掩着口鼻,只当是因为弟弟还没让人给父亲收拾干净。
  “已经收拾过了,擦过,也给洗了,但这个味道像是从身体里传出来的,实在没办法。”钱校尉也很无奈。
  已经好几日了,父亲不住地哀嚎,时痒时疼。只要稍稍没看住,就会在身上又抓又挠的。就连脸上那些伤口,都是他自个儿挠出来的。
  虽然钱校尉说在入殓之前,已经给钱正新收拾过了,但这会儿叫人来看,仍是凄惨无比。
  这样子,哪里像一个刚刚致仕的丞相?怕是路边随便抓个乞丐来拾掇一二,都比钱正新来得体面。
  “噗……”
  宣和帝听到了些声音,眉头一皱,只觉得恶臭更甚了。
  太皇贵君没见过这个场面,脚上往后退着,手却哆嗦地指着棺木,“父亲,父亲还没死?!”
  钱校尉摇头,让太皇贵君稍安勿躁,“已经让大夫和御医确诊过了,是咽了气了。”
  “可是,可是我听到……父亲放屁了!”太皇贵君是亲耳听到的!他这么说着,也去看宣和帝,看宣和帝怎么说。
  宣和帝倒是一直盯着钱正新,没有反应。
  太皇贵君说得不错,他也听到了。但钱校尉必定是已经确认了钱正新已死,才敢往宫里送信的,否则这就是欺君之罪了。
  钱校尉略显尴尬,嘴上含含糊糊地说:“就是这样吧……”
  “什么叫‘就是这样吧’?!”太皇贵君不明白钱校尉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还……”
  “之前我也问过御医了,说是肚子里有气,现在排出来罢了。”钱校尉还没跟太皇贵君说,钱正新被放进棺椁之后还拉稀了呢。
  这样一说起来,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钱校尉轻咳了一声,将宣和帝和太皇贵君引到后堂去歇着。
  此举正合宣和帝的意,他还等着听钱校尉说钱正新生前是如何挣扎的呢,总不能叫他只是来看一眼吧?
  钱校尉这里虽是将钱正新放进了棺椁,却也不能直接就下葬,还得等个几日,最好是能等到几个哥哥、弟弟都回来才好。
  父亲这么一死,他们都得辞官丁忧……
  朝堂之上本就瞬息万变,钱正新一死,他们钱家恐怕就再难有机会在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了。
  原先那些官员,都是依附在父亲身边的,可现在父亲没了,如果对方就是翻脸不认人,他们也不能把对方如何。
  宣和帝看钱家是看得紧的,否则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他这些舅舅安排一些不是特别紧要的官职了。
  而父亲,自然也不能忤逆宣和帝。知道他是忌惮钱家,便也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倒好,父亲一倒,钱家就算完了。
  且等日后吧,丁忧回来之后,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帮衬钱家一点儿。
  钱校尉将人领到后堂休息,果真就开始向哥哥和外甥诉说起父亲生前的惨状。
  直把宣和帝听得是通体舒畅,甚至还需得强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
  太皇贵君眼眶红通通的,在一旁不住地抹泪。
  两人在钱府呆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准备摆驾回宫了。
  钱校尉心里有些小心思,一直想在宣和帝面前提一提。
  他虽是宣和帝的舅舅,但实际上面见宣和帝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他不敢说什么不丁忧之类的话,只想让宣和帝给句准话,好让他们丁忧回来之后还有个出路。但他毕竟不是父亲,与宣和帝也没什么交情,更遑论什么知道宣和帝的脾气了。
  钱校尉怕自己这会儿开口求恩典,反而会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最后,直到宣和帝他们要出府了,钱校尉心里的那些话仍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是既不敢问宣和帝要恩典,也不敢开口留人用晚饭。
  毕竟宣和帝和太皇贵君都不是一般人,万一在宫外呆的时间太长,两人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交代了,倒不如将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
  “说起来……”宣和帝步履轻盈地朝着门外走,但还没踏出门槛,便回过头来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钱校尉说:“这个宅子是不是该还了?”
  钱校尉本来见宣和帝今日看着还好,心情也不错,所以才起了想要问宣和帝要恩典的心思。可没曾想,宣和帝这都还没踏出钱丞相府的大门,竟是开口要把这个丞相府收回去了?!
  “皇上这是何意?!”
  不说是钱校尉了,就连太皇贵君都被宣和帝都话吓了一跳。钱丞相才刚死,尸骨未寒,宣和帝就要这么打钱家的脸吗?
  宣和帝原本还盯着钱校尉,这会儿见太皇贵君似有要为钱家出头的意思,便将视线落到了太皇贵君身上。“本来钱相致仕的时候,这个府邸就应该交还给朝廷了。按理说,官员致仕之后,不需要等朕提,就得自己主动搬出去。钱相不提,朕也念在钱丞相是两朝元老的份上,不问。现在既然钱相已经故去,那么这个‘丞相府’自然是要收回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