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彦枝不懂其中的弯弯绕,闻言晃了晃手臂,示意他牵得很紧。
蔚舟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掩盖自己清场的行为,没想到阿蕾杜莎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并不疑惑。
虽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但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蔚舟没再开口解释。
四人里,只有彦枝一个行家,阿蕾杜莎出身贵族,多多少少也懂一点,真正走马观花的只有蔚舟和江澜。
但这两人丝毫不觉尴尬,因为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展品上。
江澜从出门开始就沉默着,不过他一向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起开的性子,阿蕾杜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顶多觉得这对小情侣瞒得也太过了,分明已经清了场,却连手都不牵。
展品的主题多样,风格和形式也截然不同。
彦枝兴致勃勃,拽着阿蕾杜莎的手臂,凑上前欣赏。
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画作区,一众色彩鲜艳的画框,拱卫着中间一幅黑白水彩。主人公是一颗只余枝干的大树,从主茎到枝叶都显稀疏,凑近一看,原来是众鸟衔枝,以鸟为叶,加上其口中断裂的树枝,共同组成一颗看似正常生长的高树。 【 1 】
“很有创意哎,适合做成环保主题,鸟与树互相依靠,唇亡齿寒。”
几人中彦枝年纪最小,性格也活泼,虽然碍于另两位执行官在场,有些拘谨,但兴奋劲掩盖不住,时不时点评几句,不知不觉间成了引路人,其余三人都跟着他走。
第二区是摄影展馆,中心挂着一幅占据整墙的风景纪实片,取自某著名地理学家的相册。景框中是一望无际的戈壁,黄土弥散,毫无生机。 【 2 】
点评人的标签打在照片右下,彦枝凑上前,轻轻读出声:
“两千年前,我们曾共同经历过一场『人』的退场,因为精神的超脱进化,也因为以个体面对浩瀚宇宙时的恐惧与茫然。
政治学家曾言,人类的社会秩序,组织在工业、消费、进步之中——它可能遭遇挫折,却一定螺旋上升。对此,我们充满信心,从未质疑。
而现在,战火与纷争却一次又一次见证秩序的破灭。
当我们在由新型钢筋浇筑而成的城市里再也看不到人类的身影时,他们是在为秩序之落空殉葬,还是已经踏入了流亡之旅,寻找下一个应许之地? ”
他读完,转头问自己的alpha:“两千年前,指的是人类离开蓝星的时候吗?”
阿蕾杜莎很有耐心,口吻温和:“是啊,当时我们遇见了另一个生命种族,差点全体灭绝,幸好后来出现了精神力分化,那些高等级机甲等来了主人,带领人类一举消灭了敌人,开启了探索宇宙的第一步。”
这段历史也曾被记录在星际史书中,不过并不是学校的主修课程,导致许多学生只了解帝国建国以来的历史。
彦枝有些惊奇,手掌掩在嘴边:“你们军部,居然允许这种反战思想公然出现的吗?”
阿蕾杜莎笑:“那你得问咱们管着军宣部的江主了。”
可彦枝哪有这个胆子,捏着女朋友的手指,悻悻退后。
倒是蔚舟出来解释了一句:“只要不以此煽动民众,形成组织,军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omega立即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但其实他更疑惑了,这都舞到三位执行官面前了,还能只闭一只眼吗……
继续往里走,装置区的第一件展品名为《未知的旅程》,由漫天的红线和船体组成,红线从天花板渗下,紧紧缠绕着小船。小船虽是独立的,红线却将它们的命运相连,裹挟着、纠缠着,向未知的旅途出发。 【 3 】
大片鲜红的颜色给人不适感,整个角落宛若剖开的心脏,血管交织着裸露。
四人只略一停留,很快向更深处走去。
展馆正中,是一个绕不过的互动装置。
脚下的直线箭头指向两个岔路,一端放着某幅名画的临摹版,标签上细数了原作所获的重重奖项;另一端投影了一只猫咪的电子影像,标签记录了它的品种、年岁及体重。
两个展示台中央,放置了一柄电子火枪,影像模拟的暴戾烈火,露着狰狞的獠牙,恍若下一秒便要将展区整个吞入腹中。
毫无疑问,这是个救猫还是救画的经典问答题。
既到此处,四人也没有破坏规则,捏着手中的入场券,斟酌选择。在场都是成年人,于这类阐述观点的问题上总多考量。
画作昂贵,猫咪鲜活,该救谁?
沉默一路的江澜居然抢先作答:“家里养了猫,所以我选救猫。”
男人神情无波,周身依旧像是裹着凌冽风霜,整个人融在同色的冰天雪地里,却未让脱口而出的言语沾染半分冷意。
无论天平另一端的名利价值几何,他都更怜惜家里那位。
这是他的回答,给眼前这个互动装置,也给身边的爱人。
江澜言辞简短,余留的尾音却叫人鼻间泛酸。蔚舟快速眨了眨眼,几乎要疑心阿蕾杜莎是否能听见她的心跳声,只能深深吸气,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有时候,平静是另一种热情,自己煨着自己,小火慢炖,高温催着水流滚动沸腾,让里头那颗心更加浓郁。
蔚舟直挺挺地立在原地,欲盖弥彰般和江澜维持着半臂距离,偏头看向阿蕾杜莎,示意他们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