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彦枝被女朋友推着,直言道:“这个问题,经常被我们专业当作辩论赛议题,大家各执一词,但我的选择一直是救猫。”
  蔚舟虽带着目的而来,却也不想让场面太过严肃,给他接话:“我以为你们学艺术的会更看重作品?”
  涉及熟悉的领域,彦枝多说了几句:“确实,我挺多同学都说愿为艺术付出生命,不分小猫还是自己。
  但我觉得,生命本就是造物主最完美的艺术品。 ”
  他有些腼腆,声音越说越低。这个想法听起来过于抽象,很容易被人打上“理想主义”的标签。
  于是又找补一句:“其实这个问题很不切实际,如果真的着火了,小猫会自己逃跑的。”
  阿蕾杜莎笑了笑,上前一步,本意是为男朋友解围,语气却不由自主带了轻蔑:
  “枝枝说得对。人类总喜欢这样,试图将功利数据化,天平的另一端放上生命还不够,还要再加之道德。可惜,掌握功利的人从不为此无聊的问题停步。 ”
  她讲手里的硬质入场券随意抛至名画面前,“我选救画。”
  同行四人,三人都已作答,于是剩下那个便成了焦点。
  蔚舟的目光落在电子影像上,里面的小猫重复做着扑咬、转圈的动作,可爱,却死板。
  “莎莎姐有一点说的没错,人类总会提出这类无聊的问题,电车难题也是一样。但每一个问题背后都有着共同点——都藏着人类的自大与高傲,将自己置于上帝的位置,随意抛下选择权。
  可更多时候,被困在烈火中的其实是我们。 ”
  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风,风往哪里吹,草就往哪里倒。 【4】
  最后才发现,我们不过是草。
  野火只需引燃一簇,便能毁灭整片草原。
  第39章
  四人参观结束,在美术馆附近吃了个不中不晌的下午茶,随后两两分开。
  虽正值硕秋,但帝都星不兴农业,四下并无丰收之意,只有傍晚的余晖比夏日更加温和。
  美术馆旁边是一席被开发成景点的江水,青石铺就的小路沿着岸边蜿蜒向前,周边的柳树只余残枝,光秃秃垂下,为来来往往的游客略作遮阳。
  在一众老人孩童里,有一对牵着手的年轻情侣格外惹人注目,常有游客为这两人突出且有些眼熟的容貌回头。
  青石的间隔不一,江澜牵着身边人,每跨一步,都和她踩在同一块砖上。
  “阿蕾杜莎的选择让你失望了吗?”
  “嗯?”蔚舟回神,脚下顿了一下,又快速调整回去,“没有。就算她选了猫,也不一定就会帮我。一次隐喻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周遭声音繁杂,他们没提前因后果,因此也不惧被人偷听。
  偶尔两人会踩上不同的青石,牵着的手拉直,又在下一步臂膀贴近。
  “可她分明看透了,却依然选了画。”
  蔚舟抿唇不语。
  江澜徇私,彦枝论艺,他们各有选猫的理由。
  但阿蕾杜莎,她既不养猫,也不作画,无私可徇,她也不像彦枝那般纯粹,会认真对比猫与画的价值。
  在她眼里,猫压根不足以成为赌桌砝码,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平衡的天平,只有“救画”与“不救画”的单一选择。
  蔚舟说不失望是真的,因为她早已有了预估,只是不死心般试图再来一次。
  阿蕾杜莎的态度,早在她反对联赛直播一事上就已初现端倪。
  当时联邦意味不明,蔚舟提议以直播的方式向联邦施压,众目睽睽之下,联邦总不能公然伤害学生。但阿蕾杜莎更倾向于将主动性掌握在军部手里,封锁消息,届时即便学生出事,是非曲直也任凭军部分说。
  她是典型的旧守成派,更注重眼前的利益,讲究及时行乐,宁愿与队友你1我2,瓜分三块蛋糕,也不愿出力挣下6块,按3:3分成。
  可想而知,她绝不会赞同出兵援助联邦。
  天光渐消,蔚舟踩上最后一抹微弱的影子,勉强笑了笑:“莎莎姐,她到底是贵族家的孩子。”
  只不过贵族还遮遮掩掩地披着伪善外衣,而阿蕾杜莎更豁达直接而已。这份直接让她能在同事和男朋友都选了猫的情况下,依然大方承认自己是“掌握功利的人”。
  青石路走到尽头,城市的喧嚣再度袭来,漫天的飞车在主脑的控制下交织成线,穿插在高楼之间。
  江澜用指腹轻轻勾了勾蔚舟的手心,将她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想去你那看看粥粥。”
  路过的调皮小孩一蹦一跳,眼见要撞到江澜,被蔚舟及时挡了,揽着男人的腰将他带到一旁草地上。
  江澜乖乖被她圈着,眼神一刻不离。
  蔚舟原以为他只是想安慰自己,所以找借口转移话题,此时见他神色认真,方觉其中还有另一层含义。
  ——他终于搬离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模糊风屏,不再抚着影子暗作猜疑。
  蔚舟眼底含了笑意:“我觉得,你能猜出个大概。”
  江澜无奈:“你也没想在我面前藏着。”
  蔚舟成功把人拐回了家,预备来一场坦白局,却没料到事情朝着她看不懂的方向发展,并且有疯牛狂奔般拉不回来的趋势。
  猫崽被两人富养一段时间,彻底褪去以往那副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足以轻松跳上沙发,踩着江澜的腿。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