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院中仅亮着一盏低瓦数照明灯,那个女人背着光,覃成看不大清她的脸庞。两人目光相接,转瞬别开,一个进,一个出,在这浓重的夜里悄无声息错开。
覃成去看王秀瑛,刚走到房前,门从里拉开,王秀瑛一脸困倦面容,见到覃成,立时欢喜笑开,阿山回来啦!
怎么还没睡?覃成进屋关上门,从拎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个电蚊香。
狗叫得厉害,睡着又醒了,起来看看。王秀瑛跟在覃成身侧,看他把电蚊香装好,插上电,按下开关。她好奇凑近前,问:这个干吗的?
赶蚊子。覃成指开关按钮给她看,睡前按一下打开,早上起来按一下关掉。想了想又说,算了,放这儿不用管它。他注意就行。
没有蚊子。王秀瑛认真摇头,脸上有两个新鲜未消的蚊子包,左右脸颊各一个,挺对称的,看上去莫名有些喜感。她有她的倔强,我不用喏。
覃成照旧用哄小孩的法子,店老板说了,用完拿这小瓶能换枣糕。
换几块?
两块。
王秀瑛挺满意,点头答应。
将人劝回去睡下,覃成出来走到覃厉峰房外,抬手敲了敲,里头应了,再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热烈过后的余温。
覃厉峰靠坐在床头,赤着上身,大花臂上纹的青龙很气势,可惜挨了一刀,龙头和身子断开,没在一块。他夹起烟狠吸了口,长长吐出蓬烟雾,一脸的舒坦,接过覃成递来的烟,翻开皮夹,把找回的钱放进去。
今天那边怎么说?覃成目光跟着他的动作,见走时还鼓囊的皮夹,这会儿就剩几张零钱。
覃厉峰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恍然想起,那什么骗人的,就以前厂子看门那老头他侄儿,压根不知道圆圆。接着叹了一气,没办法,骗子太多。
那边我认识不少朋友,叫他们都打听着呢。慢慢来,别急,啊。覃厉峰站起身,挂在腰间的短裤往下翻了一截,露出后腰上殷红交错的暧昧抓痕。
他上手拍拍覃成的肩,你呢心思也别太重,现在技术发达了,好多丢小孩的都找着了,也该轮到圆圆不是。
覃成面上未有情绪表露,语气仍旧淡淡的,是该了。
两人离得近,覃厉峰身上那股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呛人的烟气,越发冲鼻。
覃厉峰身体查出毛病后,大小医院跑下来,不见好,开始信起了偏方。人也消停不少,身边莺莺燕燕几乎散了,留下个暗里相好。
她通常天黑来,但不会留下过夜。开始覃厉峰还有意遮掩,挑覃成不在家的时候约人,被他撞上两回后,也就放开了。
晚上又碰到那个女人,覃成心里有个尖刻又不见得确切的看法:按摩房改的服装店,明的生意做,暗的生意也做。
第二章
那个服装店临近覃成打工的那家饭馆,店面不大,门头招牌简洁,灰底白字写着:明明女装。
年头店铺开张,门口铺一小方红毯,两边摆着花篮,热闹了几天,后面就冷清了。
冬天日头难得,覃成路过那里,偶尔会看见那个女人在店门口晒太阳,坐在一把红色塑料靠椅上,两手交抱在胸前,双目放空,神情平静淡然。入了夏,就没再见门前那抹红。
倒不是覃成特意留心,街道窄,往来经常,沿街铺子有个什么变化,大多显而易见。
新的一天,覃成来店里,干t活还是一贯的卖力,饭馆上下都很满意他。也是,做事牢靠,手脚勤快的年轻人,是招人待见。
晚上饭点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除了店内的活儿,还要跑外送的单子。
同在石塘街的那家棋牌室是饭馆的老主顾,覃成把餐送到,匆匆要走,被徐进鹏叫住,托他把餐送上楼。
徐进鹏是覃成的高中同学,高二没念完,就不读了,来亲戚家的棋牌室做事。眼下店里有台麻将机出了故障,忙着修,客人在等。
覃成按照单子把餐送至楼上各包厢,一圈下来,最后送的是东面靠里那间。
敲开门,里头一个女人正说着话,露露你怎么回事,倪冬不会打,不知道收着点,逮着她一个人又吃又碰。我可头一次带她来,要把人吓着了,下回缺牌搭子,看你们上哪找人去。
这不牌赶巧了么。汪露笑嘻嘻说,先热热手,才刚开个头,倪冬你好好看牌,不着急,咱赢曼红姐,赢她个大的。
覃成招呼了声,把餐盒放到靠墙的一张小柜上。汪露注意到来人,夸张地呦了声,眼睛直勾勾盯向他,开口问:新来的?
鸿旺饭馆送餐的。覃成对好单子,确认无误准备离开。
汪露脸上妆容浓厚,大概为了遮掩年月留下的痕迹,处处都煞费苦心,显着精致却用力过头的不自然感。那双手倒是保养得当,白腻的皮肉,艳红的指甲,画着圈地搓洗着麻将。
她起了捉弄的心思,把人叫住,有意不让走,你们店里烧的菜都齁咸,是你做的不?
覃成说不是,店里有专门做菜的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