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覃厉峰对倪冬的笑就游刃有余得多,彷佛前些日子闹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他说要出门办事,把王秀瑛交代给了倪冬。
王秀瑛坐在房檐下的一张小凳上,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一点一点掰成小碎块,喂给过来讨食的野猫。她是个很和气又带着孩童般纯真质朴的老太太,见倪冬过来,和善地对着她笑。
倪冬也回了个笑,轻浅礼貌,不似对方真诚。她搬了张小凳,坐到王秀瑛身旁,跟着一起看猫。
三只身型瘦长的花猫,身上毛白的黄的黑的都有,有些杂乱无章潦草的生动。
你是阿山的同学?还是阿峰的?王秀瑛主动和倪冬搭话。
倪冬愣了下,思索片刻,反问她,你觉得呢?
王秀瑛说起不相干的话,她有她自己的小世界,阿峰淘气,人很聪明。阿山做事认真,很勤快,家里收拾好干净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多在夸她那个叫阿山的儿子。
地上的猫儿吃完馒头屑,闲适地舔理起毛发,倪冬收回目光,发觉身旁人话匣子还未关,她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王秀瑛得到认同般欢快起来,是吧,阿山很好的。
我给你看他的照片。说着起身,带倪冬往客厅走。
王秀瑛从角落木柜里翻出一堆老照片,大概是眼花加上糊涂,指着照片上的人都说是她儿子。
午觉被打断,头昏沉沉的,还发困,倪冬强撑着配合王秀瑛的热情,去看那些她并没有兴趣的照片。
照片保存得不太好,许多没过塑的受潮受污,已看不清原貌。终于快翻到底,倪冬按亮手机看时间,视线转回去,入目一张男女双人合照,脑中如炸过一道惊雷般,轰隆作响。
王秀瑛展示完照片,倪冬接过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遍,真有意思,就这些么,还有吗?她问。
见倪冬有兴趣,王秀瑛很乐意,走到木柜旁,拉开一个个抽屉翻看。倪冬望着她的背影,把那张双人照抽出来,悄悄藏进衣服口袋,跟过去一起翻找。
几个存东西的地方找了个遍,没有更多的照片,倒是翻出来许多寻人启事。各式各样印着丢失孩童照片的宣传单,大海报,都是在找一个叫覃圆的小女孩。
倪冬帮着把照片收起来,连同那些寻人启事,一并放归原处。
屋外有脚步声,王秀瑛的儿子放学回来。王秀瑛身边有了人,倪冬起身要走,老太太难得有个听她说话的人,有些不舍得,留倪冬吃饭没留下,把人送到了院外才回。
隔天倪冬上门去探望何兆坤,他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已无大碍,何老头把人带回家静养。
何兆坤拍着胸脯情真意切地对倪冬说:以后甭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挨刀子我也上。何老头在旁附和,这次真亏有小冬。
别这么说,应该的,碰上这样的急事,哪有干看的道理。略坐了一会儿,倪冬从椅子上起来,好好养身体,我还有事,就先走。
二人又客气一番,随她走出去,门外覃成拎着一兜东西站在那。
这次照面,覃成冲倪冬点了下头算作问好,倪冬回了个浅淡的笑,偏过脸与二人告别,抬脚离去。
覃成过来仍旧埋头干活,屋里院内到处收拾打扫,像头任劳任怨的黄牛,朝着那个旁人看来很显蠢笨的目标不知疲倦地忙活着,好像只要更卖力些,就能达成所愿。
电视上在播一则解救被拐儿童的新闻,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团圆场面让人动容,覃成却心情沉重地想到些残忍至极甚至不宜公众的暗恶罪行。
他见过被折断手脚,遍体凌伤沿街乞讨的稚童,凑近去认她们的脸,心愿这就是了,又庆幸还好不是。
寻人的心思越加急迫,他去问覃厉峰进展,好听宽慰话总有,却没有一个实在消息。提及再走走何兆坤这条线,覃厉峰不以为然,说他怎么还这么轴,警察都没问出话,压根没有的事,总不能让人瞎说。
覃成自认并非盲目固执,最初的判断确有根据,否定又重现,再二又三,总挥之不去。
午后天又下起雨,街上没什么人,倪冬采买日用品回去,一手撑伞,一手拎着装得满当的塑料袋,经过石塘桥时,看见有人在打架。
一伙小年轻围着两个男生连踢带踹挥拳狠揍,被打的一个抱头蜷在地上,闷声捱着接连而下的拳脚,像一只挨了打不会叫的落单野狗,另一个扯着嗓子直嚎,连喊带骂的,叫嚣着要跟人干群架。
那声音听着耳熟,倪冬定睛一看,见是棋牌室的徐进鹏,旁边那个不吭声的她也认识。这伙人喧喧嚷嚷动静挺大,街上店家大多待在屋里,偶尔有过路的驻足看会儿热闹。
小混混打架而已,这一带常有的,不是什么新鲜要紧事。
打人那伙为首的叫张威,歪着身子懒散坐在桥墩上,扬手叫了停,要地上二人给他磕一个,就放他们走。
徐进鹏嘴巴一张又骂开,被拖去接着打。一旁覃成还是不吭不响的,缓缓起身到张威跟前。张威脸上得意又猖狂地笑着,一个没留神,脖子被人死死勒住。
旁边同伙冲上来帮忙,覃成使狠劲,胳膊钳制住张威脖颈,用力推他一起滚下桥。路过的一个大爷见这场面,跑过来高声劝止。其余人纷纷住手,拔腿往河岸边跑,赶着去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