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跟我，来。”
  两人一同进入水神庙，繁古的神龛在触须的引导下送到少年面前，少年一愣，垂眸看着它。
  “我要怎么做？”
  祂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般的淡然回答：“砸了。”
  温子溪表情非常奇怪，双手捧起神龛，高高举起：“这、这样吗？”
  “嗯，砸！”
  伴随“砰”得一声巨响，神龛在水泥地上砸得稀巴烂。
  大片的黑芒从被砸坏的神龛里如潮水般涌现，遮天蔽日，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怨灵不断嘶吼着，冲撞着，彼此践踏着，仿佛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在耳边呼啸。
  凄厉的惨叫声从时空的深渊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阵恐怖至极的血腥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身旁的高大身影早在黑芒触发的一瞬间，就恢复了大约五米的原型，一根根触手与黑雾连接，随即响起一道道剧烈的崩裂之声。
  触手们如同猫遇见了耗子似的，碰到黑雾的同时生出了无数触目惊心的裂缝，不懂的流血为何物的祂，此时面对人生第一次的血光飞溅，冷漠得好似不是自己在流血。
  温子溪却白了脸，惊道：“你受伤了！”
  祂怔了一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少年的反应，仿佛是被取悦到了，祂倏地用最后一根完好的触手亲了温子溪一口。
  “……没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地面的每个角落。
  眼前景物快速变化，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从面前飞快划过，凝聚成陌生的样子。
  就连始终站在温子溪身边的祂，也在时光扭转的洪流中逐渐褪去色彩，化作一道虚影。
  失去了神明庇护的大羚村，在新的时间线里消磨，馋食，重建，变成一片繁华美丽的景区。
  温子溪站在天空晴朗，灯火阑珊的闹市街区中，怔愣了许久。
  “这是……”
  “改变时间线后的大羚村，如今的模样。”
  熟悉低沉的嗓音在少年耳畔响起，温子溪惊讶得抬头，终于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不再是奇奇怪怪好像披着人皮的东西，而是有这俊美外貌的男人。
  “你……？”
  “怎么？”男人挑了下眉，“就不认得我了，我们第一个副本的时候还见过呢。”
  温子溪脱口而出：“前辈？！”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前辈用这个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像极了秦肆。
  “嗯，”男人笑起来：“被你逼着吐掉了所有人，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意识，现在没了倒好，我自己的主意识也能短暂的回归了。”
  温子溪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
  “啊？”
  那模样实在太可爱了，男人忍不住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听不懂没关系，你知道我在感谢你就好了。”
  少年眨巴眨巴眼，卷翘的长睫像扇子似的扑闪着。
  “如果前辈之前那样很难受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吐掉那些人呢？”
  男人沉默了一下。
  其实，光凭他自己，是无法把混杂在身体里的无数个混乱的意识体统一在一起。
  这些意识体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数量非常庞大，每一个都承载着极大邪念和负面情绪，有着十分强大的破坏力。
  如果不是主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脑海里幻化出这么复杂的游戏梦境，并且把自己的自我意识切成无数个游戏npc和系统，引诱着其他副意识去馋食，去消耗……
  祂一定会跑出体外。
  届时，全世界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只有牺牲他一个人，才能救下千千万万的人。
  这是当初秦肆，自愿吞下这团鬼东西时，唯一的想法。
  吞下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也不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的，区别于人类的某种存在。
  体内的诡异存在吞噬秦肆的自主意识和记忆，继承了他的喜怒哀乐，学会了他的所思所想，逐渐模拟成了似他又不是他的样子。
  而真正的秦肆自己，为了救下其他所有人，放弃了身体与记忆，在漫长的时间里碎成无数块看不见的点，陷入永久的沉眠之中。
  直到温子溪出现。
  象征着年少时青葱岁月的记忆和情感，在看见少年时，喷涌而出。
  他透过那双不似人类的眼睛，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继承了秦肆所有情感的祂，在某一个瞬间，与他共情了。
  他和祂都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这个少年。
  并在少年的注视中，达成了意识上的，诡异的统一。
  拧巴的触须们，能够集体听温子溪话，吐出迄今为止所有吞下去的主意识，全都是少年的功劳啊。
  可是，他和祂，终究是两种无法相融的生物。
  最终，男人凝望着少年，苦笑着叹息：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谁呢？”
  少年回看他，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假思索道：“秦肆，秦先生。”
  温子溪像是想起了什么，俏皮地勾起嘴角，笑得分外开心。
  “是我心中最最最好的人。”
  得到了意料外的答案，秦肆怔愣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了心中的困惑，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少年撅起小嘴瞪他，佯怒：“有这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