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郭记的枣花酥,他可馋了好久了。
  原本他想,这俩人天天把活推给自已,还指望他帮忙?
  哼!
  都给你们吃光喽!
  可…
  罢了。
  他也不是瞎子,自然瞧得出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从前,他只觉得进忠虽然面儿上端着笑,但那笑到不了眼底,也任凭谁都走不到他心里面,这人啊,像极了一条冷血的蛇,悠哉悠哉的盘在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但自打卫嬿婉出现,他能明显感觉到进忠这条蛇多了几分人气儿,有时候天气好了,还会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傻笑。
  简直没眼看。
  这紫禁城,每一个人都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觉得他们就该一辈子自卑自贱,一旦心态稍微正常一点儿,就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但。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们就该阴鸷残忍、敏感肮脏,凭什么他们连被人拉到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
  卫嬿婉出现之前,进保是不敢想这些的,但他眼瞧着进忠一点点从一条毒蛇变成一只奶狗,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欣慰。
  吾儿虽贱,其命甚好。
  你们俩就好好的吧。
  好好的让那群人瞧瞧,这世道,没谁就活该苦一辈子。
  卫嬿婉捧着油纸,小心将其拆开,枣花酥的酥皮还带着微微的温度,想来是刚出锅,便被进忠包了去。
  呆呆的瞅了一会儿,卫嬿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油纸叠了回去。
  进保纳闷:“不吃?”
  啧,刚出锅的才好吃呢。
  卫嬿婉噙着笑,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我等他回宫一起吧,要是不给他留啊,他那小心眼儿又得叨阴阳怪气得说我。”
  进保一愣,旋即笑了:“你说的是,他啊,就是小心眼儿。”
  两人守在外殿,半夜无聊,竟有一搭没一搭开始聊起了进忠小心眼的二三事。
  什么刚当差的时候,有个花房的姑姑为难过进忠,结果混到御前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房,把一排栽好的芍药都偷摸拔了,气的那姑姑两天没睡着觉。
  还有什么,有次他想在锦鲤池边儿上涮两把手,结果被池子里的锦鲤甩了一尾巴水,他就天天跑那儿喂鱼。
  两个月下来,锦鲤直接胖成了个球儿,吓得负责喂养的老太监连夜把那些锦鲤捞走换了新的,生怕叫皇上瞧见。
  卫嬿婉越听越想笑,恨不得拿个小本本一件件都记下来,回头缠着进忠,挨个念给他听,再瞧他的脸由红变黑,由黑变绿~
  夜凉如水。
  翌日,宫门早早便开了,皇帝还没起身,却瞧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见着他俩,赶忙道:“进保公公、嬿婉姐,李玉公公呢?”
  进保:“这才几更天,师傅一会儿才来当值,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太监:“是……是进忠公公,好像……好像说是都没气儿了!”
  “什么?!”
  卫嬿婉一把捉住小太监的手臂,攥得后者呲牙咧嘴:“是真的,我眼瞧着给抬回庑房的!”
  进保拉了一把卫嬿婉,面上同样的惨白一片:“你去吧,这儿……我守着等师傅来。”
  卫嬿婉只觉得脑袋都是木的,她什么都没听见,除了进保那句“去吧”。
  对…
  对…
  她得快点去找进忠。
  他小心眼儿,他……自已让他带了那么多东西,要是……要是他回来没第一时间瞧见自已,肯定……是要耍脾气的!
  看着卫嬿婉跌跌撞撞的离开,进保面色铁青的紧着拳头,小太监眨了眨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都跟着浮出一层冷汗。
  他小心翼翼的蹭到进保旁边:“进保公公……你们,不会以为进忠公公……呃,去了吧?”
  进保:“???”
  进保:“不是都没气儿了吗?!”
  小太监快哭了:“奴才一着急没说清楚,是玄凤鹦鹉!”
  “娴主儿不是想要只玄凤鹦鹉吗,进忠公公便替皇上出宫去寻了,结果早晨刚进宫门,那鹦鹉‘嘎’就没气儿了,进忠公公没办法,只能连鸟带笼子先给抬回庑房去了!”
  进保:“……”
  嘎。
  小太监:“哎进保公公您怎么了?!您别晕啊!您快想想一会儿怎么和皇上交差啊~!”
  第21章 丁点道理都不讲
  卫嬿婉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到庑房的。
  只记得她这一路跌跌撞撞,就连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宫道,也显得漫长冷清得吓人。
  或许。
  往日也是这般,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总有个替她打灯笼的进忠。
  昏暗的长街上,唯有晨曦破晓的几缕阳光,宛若施舍般散在那儿,这气氛铺垫的,可以说是相当到位了。
  卫嬿婉推开庑房的门,屋内虽没点灯,可她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进忠床榻上,有个“人”叫被褥盖过头顶,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身体中最后一点儿力气也被尽数抽走,卫嬿婉只觉得头晕目眩,下意识便想去扶不远处的茶桌,可脚下一个踉跄,当真是一步都走不好,便连人带着一旁的矮凳一并被绊了去,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弄出好大的动静。
  卫嬿婉一双手先着的地,手心被搓破了皮,细碎的伤痕渗出星星点点的殷红,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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