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话还未出口,便感觉体内犹如被乱虫啃噬,痛意难当,当即嚎啕起来,没一会儿便跌在枯草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着,鲜血自七窍溢出。
  莫辞有些不忍看下去,话锋一转说:“主上,不知在时府呆了这般久,可有命蛊的踪迹?”
  当年月出族圣女离开苗疆,带走了族中守护了近百年圣物,命蛊。
  此蛊与其他蛊虫截然不同,性柔擅医,许多无法解开的蛊术,经由命蛊最后都能化解。
  那位圣女培育出了双蛊后,蛊虫入体对本人会有极大损害,唯有命蛊或可解一二。
  这,也是江火假借机缘,潜入时府探查的原因,只是莫辞不明白,为何他非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他想到近日观察,又瞅了瞅自家主子的眉眼,忽然福至心灵,有些顿悟了。
  他们的主上,莫非是终于要开窍了?
  好好好,苗疆许多人因为主上不近女色,又生得雌雄莫辨,一度以为他取向有异。
  莫辞身为贴身侍奉的人,自然对那些流言格外反感,可又堵不上他们的嘴。
  江火对莫辞眼里的一闪而过的光亮有些不解,可也没兴趣追究手下人的心思。
  他淡声道:“命蛊的确是寻到了,只是认了玉国那位小郡主为主人,要想引出来只怕要费些功夫。”
  莫辞闻言大惊失色:“什么,那岂非还是要回月出族一趟……”
  江火负手而立,冷冷的月光孤寒凌空,他的背影都显得遥不可及,揭去温润如玉的羊皮,这实际是个阴鸷狠辣的一方之主。
  好半天,莫辞听见他冷隽的嗓音:“不急。”
  莫辞蹙眉道:“可主上的身子?”
  江火却道:“苗疆如何了?”
  “兄长说,苗疆一切都好,望主上放心。”莫辞低声道。
  “那便可。”江火说,目光扫过枯草地里那具尸首,不屑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朔风呼啸,天慢慢下起小雪来,转眼之间倾覆大地,掩盖住枯草地里的景象。
  王逊一生戎马倥偬,恐怕不曾料到,自己竟会死于一个十九岁少年的手里,死后竟是如此惨状。
  枯骨无人收,衣冢无处放。
  ……
  十日后的时府,永州也下完了最后一场雪,黑瓦白墙,亭台楼阁,到处挂满红灯笼,满是喜气洋洋的年味。
  时府惯以待客的怡园里,水仙纹路窗半开着,灯笼光与烛火交相辉映,落在时烟萝娟好静秀的脸庞上,她雪腮白似敷粉,鬓边的流苏垂落着,那张玉颜便平添几分姝丽难描的韵味。
  今日是除夕夜,流水席开摆,婢子小厮端着精致的菜碟,鱼贯而入,又匆匆忙忙而出,席面上全是时府的老老小小,齐聚一堂。
  她有些紧张,一双葱指不停绞着衣袖,低着头,螓首蛾眉,不经意露出截白皙若腻的后颈。
  佩儿从外面进来,见到她这样,便蹑步走了过去,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时烟萝讶异地微睁杏眸,跟着从席上离开,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门外一偏僻处,佩儿掩唇笑了笑,自袖中拿出个精致的雕花木盒。
  “郡主,这是方才陈公子派小厮送来给你的。”她压低了嗓音道。
  陈总兵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虽然眼下这门亲事有些不配,可到底是侯爷看中的女婿,陈家家风据闻甚严,和时府又有这层患难的交情,低嫁未必会委屈了她们的郡主。
  佩儿觉得,上京王公贵族虽多,可一个个内宅却都不干净,宁乐侯府在其中根基又不深,里面有多少委屈谁知道?
  她家郡主是个没心眼的,哪里斗得过那些小娘妾室,还不如这样,寻个知根知底的,娘家就是郡主的底气。
  时烟萝看着那雕花木盒,檀色的面上还嵌了朵梅花,显然是新折下来的,在风中飘荡着股冷香。
  她犹豫着揭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根白玉压鬓簪,样式虽然简单,可玉色却极好,瞧着玲珑剔透。
  “郡主,是这簪子你不喜欢?”佩儿见她迟迟不肯去拿,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你先替我收着吧。”时烟萝低声道,并没有立时戴上。
  佩儿弄不明白她的心思,自打那日二人见面后,陈公子便时不时遣人送东西,一开始做得有些明目张胆,满时府都知道细节,以至于佩儿看得胆战心惊。
  她自小跟在郡主身边,自然知晓她是个什么性子,很不喜这样过于高调的作法,以至于惹得全府都来打趣她,于是佩儿便暗中给那送礼的小厮提了几句,陈公子这才走了暗路。
  只是佩儿揣摩着,先前惹了不快,郡主少不得要缓一缓,兴许过阵子就好了吧。
  时烟萝吩咐完后,本打算回去,却在转身时被人无意中撞了一下。
  她堪堪稳住了身形,有些吃痛地紧蹙眉心,抬眼看见来者是自己那族姐时丽。
  时丽比她略长两岁,腰系桃红刻丝并蒂莲绢裙,裙下露出簇着孔雀毛的莲花鞋,远远看来华丽无比,相较之下,时烟萝只简单披着紫檀色的云锦大袖衣,发间不过两三个首饰,实在是有些素净。
  乍一看,不知谁才是郡主。
  “呵呵,真是抱歉,是姐姐鲁莽了,妹妹勿怪。”时丽皮笑肉不笑道,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佩儿手上,陈辛派人送来的首饰盒,眼里闪过几丝嫉恨与不甘。
  时烟萝心里沉了沉,明白这位族姐不是好相与的人,也不想节外生枝,便随口回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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