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觉得,既然阿娘和江火都有难言之隐,那她索性也装作不知吧。
  时夫人脚步一顿,握着时烟萝的手跟着收紧,沉默少许后,才试探道:“你方才听到什么了吗?”
  时烟萝发现,分明是早春,可阿娘手心里爬满汗水,显然是紧张极了。
  阿娘这样,她就更不敢告诉她了,于是模棱两可道:“我才来这里没多久,阿娘,你呆在亭子里说什么呢?”
  时夫人此刻心存侥幸,见她神情丝毫不见惊恐,猜测时烟萝依然是被蒙在鼓里的。
  于是,她重重呼出口气来道:“没什么,眼下天色已晚,随阿娘回去吧。”
  时烟萝乖巧地点头,悄悄回眸望一眼,随后和时夫人离开了。
  ……
  自从得知江火是她的哥哥,时烟萝心里头许多顾虑就解除了,她恨不得天天呆在阁楼里,缠着他撒娇。
  可却不知为何,也许是她多心了,总感觉江火忽然冷淡不少。
  之前只要她靠近一点点,他便立刻会过来,温声细语地和她闲聊,可近来却只是温和微笑,并不多说什么话。
  小阁楼里陈设依旧,那少年美如冠玉,可一言一行皆客气守礼,好似他们之间横亘了什么隔阂。
  这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疏离冷漠的态度,实在让她心里难过。
  这日晴天正好,时烟萝拿着一张请柬,又堂而皇之地走入了阁楼内,江火唇边含笑,慢条斯理给她倒了一杯茶。
  随后,他坐在了离时烟萝稍远些的对面,两个人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少年的姿态清贵温雅,玉白的手指捏着瓷盏,低头啜茗时雾气氤氲,晕染出眉眼的深邃与情致。
  时烟萝忽然难过就消了不少,忍不住盯着他的俊眉修眼,刻意叹了口气。
  “哎,我是真不想去啊。”她嘟囔道,语调又软又娇,嗔怪透着股被忽视的委屈。
  江火饮茶的动作顿住,默不作声掀眸看她,眸子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唇角一惯从容的笑意,此刻略显得僵硬。
  时烟萝眼巴巴看着他,杏眸里流动着清澈的光芒,好似在引诱他靠近。
  沉默许久,他终究放下来茶杯,温声温气道:“发生何事了,竟然让郡主这般忧心?”
  时烟萝眉眼弯弯,可又想起来这些天的情况,以及这请柬的麻烦事,眉眼又皱得有棱有角。
  “陈夫人今日开早春宴,遍邀永州的闺秀前往陈府相聚,大部分人我连面都没见过,又因为请柬刻意提到我,为着两家的交情,所以不得不去了。”她幽幽叹息道。
  这些日子,时烟萝都在消化自己多了个哥哥的事情,以及江火莫名其妙变冷的态度,所以并没有和母亲提,自己不想嫁给陈兴的事情。
  她如今想到要去陈府,而陈雪那个性子,便觉得头疼不已,上次她在自己手上吃亏,这回指不定要讨回来。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陈雪约莫也干不出出格的事情吧?
  江火眼皮轻微颤抖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自时烟萝脸上垂下,回落到眼前的茶盏上。
  茶水泛青,清澈见底的水面上,倏忽然倒映出一双细长温柔的眼眸来,瞳仁黑得深不见底,可眼尾却一闪而过殷红,好似染着癫狂。
  他用力捏着茶杯,指骨发白,指尖却微微颤抖,极力克制自己要冷静。
  可越是看起来冷静自持,非要云淡风轻,病态的狠戾却越是波涛汹涌,要用尽全力去自抑。
  时烟萝离得太远,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瞧见江火面容好似沉水,抬眸时却似笑非笑。
  “那郡主便早些回来吧。”他柔声道,看似平和依旧,可眉眼却浓重如雾。
  时烟萝点点头,忽然起身走近,江火便下意识身子后倾,想再次拉开二人距离。
  可她才露出的受伤神情,他便立时停顿,任由她靠得再近些。
  时烟萝垂眸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介怀到如此地步。
  她轻声呢喃道:“江火。”
  那人抬眸看她,喑哑回道:“嗯?”
  她再次喊他:“江火。”
  那人顿了顿,敛目不看她:“嗯?”
  如此重复几次,直到最后,时烟萝再次喊了他的名字。
  江火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眉骨堆积的阴郁被冲淡,含情眼里拨云散雾,眼角也颤抖着,透出温柔缱绻的微光。
  时烟萝这才跟着笑起来。
  小阁楼内日色正浓,清风捎来初春的暖香,浮动一阵又一阵的斑驳光阴。
  ……
  时烟萝是申时到的陈府,她本以为此行会相安无事,可没想到意外频发。
  陈府距离不远,她和阿娘坐着马车,不消多时便到了,下车后抬眸便看见座四方宽大的宅邸,白墙黑瓦,红漆门大开,无数奴仆护军立在两侧,看起来显贵井然。
  不过若是寻常人,自然要夸赞一句雍容大方,可是时烟萝却是常年在京城,见惯了王公贵族的富丽奢华,陈府的阔气在她眼里只是寻常。
  时夫人也只略挑了眉,并不似其他永州的妇人般目露赞叹,含笑牵着时烟萝进去了。
  时府来此的女眷不多,时丽因着前次胡闹,被时夫人敲打了一番,这次的宴席被母亲勒令不许出门,被迫按在闺房里修身养性。
  也因此,时烟萝才松了口气。
  母女俩一踏进陈府大门,管家才遣了下人前去禀报,没多久,前方就传来个清亮热情的女声,垂花门处响起一阵脚步细碎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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