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哎唷唷,宋妹妹终于来了,可把我给等坏了!”说话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
她穿着石青弹墨大袖衣,行走间微露出下身的暗花梅纹玉裙,面如满月,慈眉善眼,看着便叫人起了亲近之心。
许多奴婢跟随在身后,皆敛袖低眉,举止恭敬谦和,显然是教养得不错了。
时烟萝愣了愣,行礼唤了声伯母。
随后,她便看见阿娘唇边的笑意真实许多,柔声道:“孙姐姐,我带着小娥入府便是,怎么还亲自出来了?”
孙氏掩唇微笑,亲善的眉眼,看见时烟萝也是目光柔和,点头应了,软声细语道:“多年姐妹说这个?还记得早年妹妹性子恣意洒脱,带着我女扮男装去书院玩儿,如今为了人母,气性还真老成不少,姐姐高兴。”
时夫人神色动容,握着时烟萝的手便松开了些,似是想去与孙氏叙旧。
时烟萝在后面跟着,从只言片语中略得知,阿娘早年便与孙氏相识,二人虽然性情一刚一柔,可却是无话不说的闺中好友,当年阿娘被人指责来路不明时,除了阿爹心如磐石紧追不舍,还有孙氏在私下安抚开导,这才促成了这对姻缘。
阿爹又在战场上和陈伯父有同袍之义,多次出生入死皆彼此扶持,既是知根知底,又信得过为人,怪不得他们对陈家格外满意。
这么想着,时烟萝心里又犯难起来。
忽然,陈雪不知从哪儿碎步跑过来,见到孙氏就往她怀里钻,撒娇又嗔怪,直恨不得粘在母亲身上。
时夫人见她把所有人都无视了,见着她们眼皮也不抬一下,心里头有些不悦,可念着这是孙氏的女儿,便按下没有表露。
孙氏搂着女儿,半怜爱半教导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见了长辈也不喊人?”
陈雪眉心皱了皱,可也不敢拂了母亲的话,低声道:“伯母好。”
时夫人皮笑肉不笑,看似宽和地点了点头。
正当时烟萝要按照礼节,和陈雪打照面时,却不料对方竟然冷哼一声,眼神乜斜着,目光就透出股极为不善的傲慢。
时烟萝顿时有些僵住了。
孙氏见此,原本和善的面容陡然一变,蹙眉训斥道。
“素日教你待人的礼节,你都浑忘了?给为娘道歉!”
第22章 这都能跑了?!
陈雪难以置信,自己的母亲向来疼爱她,多年来便是自己小错不断,大错频发,她都是和颜悦色地讲道理,今日不过冒犯了时烟萝,母亲竟然疾言厉色?
她心里头顿时又委屈又难过,脸上涨得通红,倔强道:“凭什么要我道歉,阿娘你莫非也是如同外人一般,看着宁乐侯的高枝眼热,所以借机攀附吗?”
这话犹如平底一声惊雷,瞬间让在场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孙氏脸上血色消失殆尽,跟着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跟着就打在了陈雪的右脸上。
“啪——!”
“母亲……”
随后便是少女哭哭啼啼的嗓音,陈雪甩开了孙氏想要上前查看的手,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随后又推开前来的婢女,呜咽着头也不回跑开了。
气氛一时陷入谷底,在场的人内心无不尴尬和难堪。
时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看了眼时烟萝,见女儿满脸都是惊愕,不着痕迹掐了掐她的掌心,略带安抚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后,才转身去安慰孙氏。
“孙姐姐,孩子嘛,偶尔任性也是有的,别难过了……”
“都怪我,平素没有好好教导,总念着女儿要娇养些,却不想宠成这样没大没小,毫无礼数的模样。”
时烟萝跟在她们后面,看见孙氏柔弱的身躯颤抖着,侧颜淌下一串儿泪珠,嘴里发出嘤嘤的哭声来,心里头也很不好受。
平心而论,她对孙伯母的印象非常好,这是个宽仁善良的长辈,和母亲的关系也是闺中密友,父母的婚事多少也有其助力。
可是陈雪这样难相与,日后若当真嫁去了陈府,面对这骄横跋扈的小姑子,她可不得头疼许久了。
罢了,再观望观望吧,她如今也是应对无措了。
……
时烟萝跟随陈府的下人,来到早春宴的院落内,只见里面衣香鬓影,许多永州的闺秀都来了,济济一堂甚是美观。
陈氏因情绪激动,妆容被泪水冲刷得有些凌乱,便要去补妆,阿娘因为要和陈氏说体己话,于是嘱咐她先去呆着,一会儿再过去和她汇合。
她于是被安排着独自坐下,时府的其他姊妹散在各处,并不与她坐在一起,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时烟萝很少与人交际,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有的人分明是亲人,可彼此之间毫无吸引力,有的人可能萍水相逢,却能相见恨晚。
这时,有下人呈上来碟精致的糖蒸酥酪,时烟萝正好呆得有些无聊,便开始边尝点心,边百无聊赖地等候阿娘过来。
忽然之间,她看见个人影,分明是陌生的面孔,可却隐约朝她一笑,脸上有种面具的模糊感。
再一眨眼,那人又缓步走远。
时烟萝若有所思。
而佩儿生怕她呆得发慌,本想要说些笑话逗乐,可不想时烟萝一个人待着,神情却很安逸。
少女打扮比之平素要精致些,却依然显得低调,藕荷色团蝶春锦,衬得她身姿娇柔婉约,坐在软垫上时,露出截秀白修长的颈项,便是佩儿见惯了,此刻也不免暗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