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很好,”一旁的卫凛冬点着头,对他俩说:“住得太舒服了是吧?”
  邱然:“……”
  段文涛不甘地扯他然然哥衣角。
  “可以。”
  边野的一声引来诸多眼光,卫凛冬盯他看的时间尤为长久。
  男孩大大方方给出一个“请”的手势。
  或许是哪里在下雨的缘故,夏夜变得微凉,小院暖黄一团的夜灯招来不少飞虫,草丛里不休的蟋蟀声,树上果子啪地一声落下,滚到花圃外。
  木桌旁很重的一响,被什么用力挤了下,头发湿漉,脸颊红润的男人软得没有骨头,不是桌子边沿和旁边的一只手,早就出溜到脚下了。
  邱然仰脖喝完,再放下杯子,不仅面色,眼睛,就连脖子手臂胸口全上了色,那个被他单手揽腰抱着的段文涛更要不得,像一滩软烂滚热的稀泥。
  此时,桌上只剩一杯,第五十七杯。
  轮到边野喝,喝掉即摘得桂冠,不过这位很有绅士风度,把酒杯推给邱然,说了句:“邱大夫赢了,我看见的。”
  月色皎洁,亮亮地在男孩眼底流淌,边野之所以有时候显得比他实际年龄看着要小一些,是因为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分明的黑白色总让人感到一种不可多得的干净,亦如现在,还是那么……
  稳。
  “不管管他么?”邱然觉得舌头发木,看卫凛冬时眼前晃得厉害:“这么能喝你放心?”
  就一点没变化啊,靠。
  “嗯,学坏了。”
  纸巾擦了擦手,卫凛冬扔到一边,转到桌对面帮忙将这两个互相搀扶谁都走不好的‘伤员’弄进屋里。
  **
  “兜兜风?”
  男人再出来时换了身衣服,一件清爽的湖蓝t恤,薄款夏裤,有夏天味道的小白鞋,车钥匙的皮圈勾在这人食指上。
  边野正弓背收拾小桌,他直起身:“好啊。”
  时间不早了,灯火没那么盛,晚风也大,卫凛冬降下车速,顺着河边慢慢开着,有些人会在喝过酒后吹风上劲儿,观察了边野一阵,发现无恙,这才把车窗又落下了些。
  “以后别跟他们喝酒。”卫凛冬淡淡地瞥了一眼副驾,开口说话。
  “不是高兴嘛。”边野笑。
  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视线,他眼睛亮亮的,盯着前方某点,卫凛冬顺着扭过头——
  一个高高的尖顶帐篷,篷身破破烂烂,然后是一片暗淡光线下的桥洞。
  从万嘉出来开过一个路口,左手边方向一扬头就能看到,那个边野以前生活过的‘小天地’。
  “去看看么?”
  不等边野回答,卫凛冬方向盘左转,向桥下驶去。
  这么久了,桥底的样子看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桥洞湿滑,墙面斑驳,几个显而易见的老鼠洞,帐篷就在桥底入口的地方。
  这个帐篷,如果它还可以称之为帐篷的话——实在过于老旧了,表面那层防水隔尘的布罩已经被捅了好几个窟窿,什么都遮不住。
  “你睡时也这样?”
  看了眼帐内,没人,卫凛冬皱眉这样说。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那会儿这个好很多的,夏天防雨,冬天保温,我觉得挺不错……哎?这个东西还在呢?”
  边野飞速蹲下,似乎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倒是拖了某样东西出来——
  一个铺着些废旧棉垫和布块的塑料箱,放在桥下一处隐蔽夹角。
  箱里没那么干净,动物毛,呕吐物残渣,还有些细碎的土,像是呆过不少流浪小家伙。
  “我在的时候有只大母猫,肚子那么大,”卫凛冬帮他托着箱底,边野不嫌脏地上手掏垫子,开始打扫:“因为有宝宝嘛,就不挑食,我给馒头它都吃。”
  那个时候,就不知从哪天起,桥底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一只大腹便便的猫妈妈来此作窝,拿他当饭票。
  边野会从工地省下一些饭食和水,回来喂给猫妈妈吃,为了小猫宝顺利生产,还亲手diy,在箱上用油毡布做了个箱顶,遮风挡雨,并且把箱子推进更僻静的桥底角落。
  那天,他领到第一笔工资,买了手机和给猫妈妈的月子饭——鸡肉味猫罐头,回来时,发现躺在桥洞便道下的猫妈妈,浑身血污,已经又凉又硬了。
  边野在道沿坐了好久,看着一个个穿行桥洞,匆匆行走的人们。
  之后,他起来,把猫妈妈轻轻抱在怀里,借着月光,埋在一棵树下。
  那是那年冬日唯一枝头还带些绿色的树。
  垫子在手里抖了抖,见卫凛冬默不作声,边野简单说道,“后来这只猫被撞死了,不过留下了一窝小猫。”
  这也是边野那天搓着两只泥手回来,在箱子里发现,让他蹲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的一件事。
  说到这里,边野顿了下,拍了拍垫子,仔仔细细地把边角掖好:“这窝小猫没两天也无故失踪了。”
  “不是无故,”卫凛冬捡出垫子下的碎渣:“上次在狗舍,咱们院子吃早饭,从文涛手中跑了的三花猫就是那里面最大的一只。”
  边野瞪圆了眼睛。
  “是我拿走的。”卫凛冬说。
  早在那个从诊所开车出来的暴雨天之前,卫凛冬就注意过边野。
  每次都是开车时的飞快一瞥,留在印象里最多的只有灰蒙肮脏的工地工作服,总是垂着的乌黑脑袋,以及蹲在桥旁喂猫的一团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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