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病以后再治。”
  亲得嘴唇发木,合不拢地在嘴角流下粘稠的水泽,边野听到卫凛冬熟悉的,温柔得让人软了骨头的声音:“咱们多得是时间。”
  再不是忐忑的,需要一分一秒精打细算,跟这个人在一起的那个时候,而是有大把大把花不完的时间。
  浴室的水汽像是一下子升腾起来,哪里都是湿的,被边野搂着的肩头有些水珠落下,不像来自颈后打成绺,变得微微发凉的头发,而是带着温热,一小滴地那样往下落。
  卫凛冬安慰般地用嘴唇贴了贴边野的脸,声音轻得快要听不到:“不哭。”
  “……咱们做吧,”边野低哑着喉咙,叫了他一声,哥。
  静了一阵子的水花再度翻滚,比之前还要凶猛,半侧拉着的防水帘不断有人揪扯,一只手时不时在上面搅紧,拉得头顶上的滑索快要掉下。
  边野被放上床时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松软亲肤的床垫让眼皮沉得掀不开。
  他最后听到的是,卫凛冬在卧室床边行走的脚步声,以及乍然响起的手机铃。
  浅薄的意识在一瞬做出判断——
  是医院打来的,卫凛冬要出急诊。
  边野拼命拉扯着一丝清醒。
  有人轻吻他的额头,跟他说醒了收拾收拾去万嘉,午饭时要看到他和他的行李。
  边野昂起头,小狗似的挑起鼻尖嗅得鼻翼扇合,他要带着这缕好闻的松木香入睡,张张嘴,想给对方一个应答,却只是沉沉地闷在床被中哼唧两声。
  男人一声轻笑。
  —
  完全苏醒已经是次日上午,边野在床上怔了好久。
  下来,他开始整理这个临时住下的房子,他的私人物品向来不多,大部分都是祁阳采买来的,背包往肩后一挎,关上门。
  在踏入电梯前,步行楼梯一个脚底打晃的人影慢吞吞上来。
  这个人脚步虚浮,有些距离的升降梯这边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酒味,边野没上电梯,门自动关合。
  他就站在那里看那个人。
  祁阳醉得开不开门,恼得直跺脚,狠狠拍打房门,哗啦,钥匙掉下。
  没有声音了。
  好久,祁阳慢慢在门口蹲下,双膝并拢,紧紧抱着自己,蜷成一团。
  声控灯灭了,他被黑暗全部吞噬掉。
  边野收回视线,重新按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
  时间不到正午,两人约好在离万嘉最近的地铁站见面。
  周一最是繁忙,正是午休时分,人行横道线上过来过去的人影穿梭不休。
  隔着喧嚣的车流和人海,视线望过去的第一眼就锁定到对面马路那个穿着深黑大衣的高个男人,人群中最特殊的存在。
  边野不觉得是自己的滤镜太厚,而是卫凛冬就这么显眼。
  像一棵冬日里依旧葱郁坚韧的松柏,长在严寒和风雪中,那样极致,揪扯着他人的目光,不过这么一会儿,好几个走过的人都回头看他。
  边野心跳直线飙升,脚步控制不住地加快,等掐着变灯到达对面,一辆巴士鸣着笛从他身后开过,深秋微凉的天,他的额头却狼狈地挂上汗珠。
  “急什么,”卫凛冬看了眼边野后面那条杂乱的马路:“我又跑不了。”
  “哦。”
  是不该闯红灯。
  边野在鞋里偷偷翘了翘脚指头。
  “走吧,我没开车。”
  卫凛冬转身,惯爱插在大衣兜里的手放在身侧。
  手很大,总会在并排走时,蹭到边野手背,每一次接触都是对心脏的超强负荷——边野想勾这个人手指想得发疯,搞得他一直低垂下头,偏着目光看人家的手。
  门都走过了还没查觉,被卫凛冬拎着衣领进的万嘉小区。
  以往是开车从前门进,步行的话北门最近。
  缓缓地,卫凛冬家的前庭小院,那个总是被精心打理,哪怕深秋寂寥也会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一方小天地出现在眼前。
  而事实上,落叶堆积,藤蔓枯萎,连那盏总被擦得锃亮的小夜灯也斑驳生锈,这就是边野看到的。
  他停下脚步,愣住了。
  唤回记忆跑来的那次,他没顾得上多看一眼小院,风一样地来了又走——已经再不是那个有滋有味,彰先主人细致和体贴的可爱小花园,即便成少泽离开,这里也不曾荒废成这个样子。
  边野咬着嘴,深深地垂下头。
  “我的手很好看?”
  闻声,边野猛地抬起脸,卫凛冬站在他面前,手摆给他看。
  “……哦。”
  憋了半天才吭出这么个音节。
  边野发现自己变笨了,胆量也小很多,气势全无,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冷笑,不耐,用眼角看卫凛冬,样样他都做过,还因为在秋南山的木屋中挑衅,被这个男人按桌上噼里啪啦打屁股……边野居然有点怀念那样的自己。
  ……像这样牵个手,勾个手指头,不比被玩到shi禁要单纯多少倍,对这样的自己边野也很难理解。
  就在卫凛转身时,边野一把拉上,迅速向对方的手进发,差点就得逞了,哪知却被卫凛冬凝视前方的那道视线干扰,僵在这人手臂上……
  楼门外,有两个人一左一后站在那里。
  面孔和这秋日一样低温,谁也不看谁,全都郑重地平视前方,像极了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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