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堕落得莫名其妙。
  如同夏新雨根本想不通怎么就和谭钺走到这么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无法回头,更无路可走。
  转开门锁,一室的热气扑面而来。
  今年的冬天供暖尤为强劲,不仅寒意,猝然的暖意也同样令人混身打颤,夏新雨脱去围巾和外套,去拉窗帘。
  哗地一下。
  光秃的树杈,地上未消融的薄雪,被踩出泥浆交叠的几串脚印跃然眼前,依旧是冬日的清冷和单调。
  没什么意思。
  夏新雨转头看屋内,不大的复式上下层,那会儿他俩手头没什么钱,选的最小房型,本来挣了钱是要改善的,他却执意留下。
  现在看来还真留对了,单单这么一项共单首付共还房贷的不动产,分割起来就够他头痛的……
  房子,公司,车,每一样都有他的份,更有抹不掉,那根深蒂固承载着的关于谭钺的回忆。
  夏新雨将额头贴向冷冷的窗面。
  他不想折腾,更不想把已经上了锁的美好往事一样一样往外翻……
  可净身出户又太过侮辱人。
  良久,他直起身,拣了几样平时必备的物品,拖了一个小旅行箱,将一切锁在了身后。
  **
  夏新雨是个不轻易扩大活动范围的人,他就像一只具有领地意识的猫,公司,家,超市,洗衣店,4s店,洗车行……各点在城市地图上连成的一片就是他所有生活的轨迹所在。
  他是跟家里出柜闹翻,只身跟着谭钺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今的他就像一缕孤魂,放逐在这没有尽头的公路上。
  一个生猛的刹车,他路边停下。
  差点就开到领地之外了,他不喜欢陌生,一点点都接受不了。
  下雪了。
  放下车窗,冷风夹着雪片一股脑灌进来,夏新雨被呛得窒了下呼吸,随后深深喘了几口气,让情绪冷却平稳下来。
  抬眼看,入眼的是东禾酒店那巍峨高耸的大楼。
  他曾来过这家酒店应酬,二十三楼有个怡情的小清吧,听听歌喝喝酒,歌大多轻柔,酒也清淡,印象中还可以。
  夏新雨不咸不淡地一勾唇角,驾车驶入酒店地库。
  **
  今年冬天尤为冷。
  淡季订房很容易,电梯前的夏新雨划弄手机,将地库的停车照片妥善存好,不知怎地,手一滑,房卡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叮,刚好电梯响了。
  弯腰捡卡时他扫到电梯内一双乌黑的男士皮鞋,自然地反着光,一尘不染。
  或许太过干净,夏新雨不免多留意几眼,视线随着起身上移,不仅鞋子,西裤,西装,就连浅白的衬衣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平整笔挺,考究的面料,精细的剪裁,一眼就能看出档次,关键是还能撑得起来——
  一个如同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人体衣架。
  男人个头挺拔,足有一九零那么高,插着口袋就那么站着。
  不过匆匆一眼,夏新雨不常在人前流露的那种细微表情顿时有了某种松动——
  他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男人在看他,或者说……是用盯的。
  高挑的鼻骨,单薄的嘴型,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张线条过于生硬的脸,三分英气,七分寒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要把他硬生生穿透一般……
  夏新雨一下下按着电梯楼层键,却怎么也按不亮,忽然手背一热,一只手覆盖上来去掏他的卡。
  好烫。
  夏新雨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却被男人强硬地抓着,连手带房卡一同刷向电梯控制屏,楼层一秒亮起。
  “这样。”
  男人声音浑厚,有种特别的气泡音。
  夏新雨承认他刚才有点慌,一时忘了这家酒店是用房卡控制电梯楼层。
  他呼出一口气,正想跟对方道谢,却发现这个人很深地看了一眼亮起来的那个数字——他的楼层号。
  谢没道成,说心有余悸也好,说被冒犯的不悦也罢,夏新雨快步闪身出去,旅行箱在他身后拖出很重的一声响。
  直到电梯关合,那种被盯看的视线感才消失不见。
  **
  东禾的房型结构还不错,宽敞而舒适,夏新雨订的是庭院房,阳台外一整片园林,即便冬日没什么看头,吸一口这里冰凉的气也会觉得格外畅快和新鲜。
  露台站久了,戴上厚实的大衣帽子也还是冷,夏新雨领口拉满,习惯性地叼了会儿拉锁头,转身进屋。
  空空荡荡。
  换了环境,换了陈设,就是让眼前的一切翻天覆地,也摆脱不掉心脏像被剜下一块肉的那种痛……
  劲儿真大啊。
  夏新雨苦笑了下,拿上手机和房卡,出了房间。
  把白天的小清吧形容成一只贪睡的小猫咪一点不为过,它就像把头窝在爪子下,睡得沉静而乖巧,整个区域灯光都是暗色调的,不过借着直射入窗的那一些些光亮才能看个大概。
  小清吧依旧那么小,完全开放式,从电梯下来往里面走走就能看见,虽说歇业时间,也没不允许人坐,三三两两的服务生过来过去地忙和收拾,为晚上营业做准备。
  夏新雨靠窗坐下。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尽可能将自己缩到最小,挤在如同龟壳一般的外衣下。
  或许光线太低沉,窗外景色过于单调乏味,又或者是他满心落寞被繁忙的脚步声和晃动的人影冲淡不少,他感到心没那么痛了,反倒一阵困意涌上来,眼皮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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