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说起李明涛的房子,程皇清楚地记得那个酒醉的冬夜,他确实是在李明涛家中的床上跟他胡搞了大半宿。
就此疑问,在跟李明涛一次闲磕牙中,曾八婆地打听过。
李明涛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房子送人了。”
如此阔绰的出手,不由得让程皇下一刻吹起了口哨。
而此时,站在李明涛宿舍门口,敲门敲了一刻钟也没等来人开门的程皇也很有种要吹口哨的冲动,以此来嘲笑一下自己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傻帽行径。
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程皇又倚在门边继续等了一个来小时,实在是冻得手脚冰凉,才悻悻然地下楼,回到自己的车里。
一直耗到炊烟袅袅,万家灯火,程皇才在一片夜色朦胧中发现李明涛的身影。
程皇坐在车里手麻脚麻,刚下来点根烟,便远远看见李明涛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向他的方向走来。
李明涛一路走,一路垂着头,压根没瞅见堵在他家门口的程皇,直到擦身而过被程皇一把抱住,才注意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贱脸。
程皇手跨过李明涛肩头,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笑咪咪地问:“怎么样?痛经好点了?”
李明涛明显愣了那么两三秒,然后猛地推开他,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给你带罐红糖治治痛经,据说冲水时再放两片生姜,效果更佳。”程皇打开车门,拿出个红色纸袋在李明涛眼前晃了两下往他怀里塞。
李明涛接过袋子,无意间瞥到了程皇脚下,临近车底一堆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烟头,问:“等我多久了?”
“顺道刚来的。”程皇睁眼说瞎话。
李明涛嘴角弯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楼道。
一打开门,漫天盖地的浓烈酒味把尾随其后的程皇熏得晃了两晃,他皱起眉向屋中看去。
没开灯时还好,外边透进来的点点灯光不过是把屋里凌乱的景象绘出了个大致轮廓,一开灯,简直就让程皇傻了眼。
且不说屋子里乱成什么样,单就是桌上横七竖八以及墙边堆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各种酒瓶就够触目惊心的。
把手里的塑料袋往酒瓶山上随意一扔,李明涛开始摆弄怀里的红糖罐子,程皇这才看清,原来刚刚拿在李明涛手里的是满满一袋子的剑南春。
“你这是干什么?活腻味了?”程皇踹了踹那堆酒瓶子。
李明涛没搭茬,捏了点红糖放在嘴里,惊讶地回头问:“真是红糖?”
“本来还想买两块姜来着,给忘了。”程皇拣了瓶啤酒,坐在茶桌上笑得不怀好意:“你要再不来上班,我就带你去中心妇产好好查查。”
“真他妈的贫。”李明涛把罐子扔给他,轻笑了下。
要说,李明涛嘴角弯出来的笑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笑,可看在程皇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或者说,是他下一刻的莫名心悸让他自己觉得相当别扭。
从严格的审美角度出发,和张浩比,李明涛的五官也就算一周正,笑起来只会让人觉得舒服,却不会漂亮得过目不忘,动人心魄。
这会儿却让程皇怔忪了好一阵子,直到李明涛拿出“剑南春”盒子里的酒瓶时,才让他回过神。
他一把抢过李明涛手里的瓶子:“行了,有能耐别闷头使,我给你叫桌客户来,过了酒瘾还能顺道把生意谈了。”
李明涛没理他,去够另一瓶洋酒。
“没完了,是吧?”程皇的声音有点沉。
“我妈前天过去了。”
李明涛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声音听起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
程皇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我妈去世了。”李明涛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咱妈的丧事我好歹能搭把手。”程皇结了半天的舌才冒出这么一句。
“我妈得的是脑溢血,送到医院基本就没救了,那天在公司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那会儿就跟我说,我妈挨不过当晚,”说到这里,李明涛停下来,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尽是轻蔑:“……再说,那天你不是挺忙的么。”
程皇很清楚,李明涛指的是那天他跟张浩在办公室里公然胡搞的事,他无言了好一阵才接口:“那……咱爸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好着呢,早入土为安了。”
说到这里,程皇算是一句话也接不上了,他惊讶的不是李明涛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刚死在监狱里的惊爆事实,而是李明涛在说这些时那种淡漠的态度,平静的口气。
对于李明涛的家事,程皇一无所知。
大学宿舍同窗三年,床上混了不到一年,所有的功夫基本都用在了下半身。
不过,仔细回忆,倒是跟李明涛的母亲在生前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
那一面到底是在大一还是大二,程皇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正午的太阳特毒。
大太阳底下,李明涛伴随着一片闹心的知了叫和一个中年妇女在宿舍不远处吵架,程皇路过的时候正是两人激战的爆发点,中年妇女情绪激动,提手就要抽李明涛耳光,被程皇见义勇为地拦下了。
程皇抓着女人的手,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李明涛狠狠推开。
“放开她!她是我妈!” 李明涛咆哮。
程皇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拿捏得当,虽然心里对李明涛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大为光火,脸上却还能摆出来个笑模样,他松开手,友好地对李明涛母亲半开玩笑:“嗨,阿姨,瞧这事闹的,大热天的怎么不进屋去好好教育他?走吧,进宿舍凉快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