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彻查明珰起火,须得经过朝廷判定,下发明文通告,再由吏部与刑部协助。此事与西凉关系甚深,调查有碍两朝平衡,值此陛下初登基之际……燕留,你有几个胆子触整个西洲的霉头?”
燕留与燕羽衣面对而立,面色铁青:“此事乃燕氏一族彻查逆贼,与朝廷有何干系,难道清理燕氏内部余孽也要经朝廷允准吗!”
“是不必。”燕羽衣颇为赞同道,“但我拒绝。”
燕留斥道:“燕羽衣!注意你的言行!这是族中耆老的决定,燕氏并非你一个人的燕氏!”
整日将“燕氏”挂在嘴边,姓燕是能得到常人得不到的好处吗?
真晦气。
心中意念微动,燕羽衣突然调转脚步走了回去,没过多久,再度折回后,手指捏着细长烟管,面颊并无多余表情,任由烟丝幽幽燃烧。
“在这我住得不舒服,想重新整修湖心亭内外,毕竟将军府是国库所有,私产过多易被言官弹劾。趁此机会,我有意将祖坟迁出明珰城,送回祖宅重新安葬。”
燕留被激怒,冲上前夺走燕羽衣的烟管,焦灰飞扬,呛喉的烟熏味刺激入鼻,在铜制烟壶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
啪!
燕羽衣抓住燕留的手腕,同时向外一扭,反身卸力,径直将老人的半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原本他没有想动祖坟的念头。
“忤逆!燕羽衣你竟敢忤逆,啊!!”燕留脸色惨白,顿时惨叫一声。
燕羽衣又动手卸掉他另外那条,并撕半块衣角,将燕留的声音捂回腹中,口腔填得严严实实。
萧骋还在内室,若给燕留说话的机会,恐怕会吐露些什么。
燕羽衣声音压得极低,俯在燕留耳旁,就像雨夜他抱着兄长的灵位,燕留威胁他那般,故意用温柔和缓的态度:“老东西,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吧。”
“母亲自杀,兄长殉职,燕家还能拿出来什么东西控制我。”
“兄长朝堂沉浮,自然有他的一套行事规矩,战败东野丘是疏于温习武学,且他对打仗实在不感兴趣,这才将边防要塞交由我打理。”
“我是个武将,不喜欢你们这些琢磨人心的弯弯绕绕。”
从尸山血海,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将军,如何惧怕已腐朽化泥的骨头?燕羽衣从不知畏惧魂魄,惊扰劳什子的祖坟。
燕留双目血红,奋力挣扎。
燕羽衣只用一只手便能完全控制这位年迈长者。
数年用血泪的代价换得的武功,是燕羽衣的勋章,也变成他的枷锁。
而掌握这份枷锁的人,已经死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冬夜。
燕羽衣没想竟这么快便与燕留撕破脸,当即一掌将人击晕,遣亲卫寻军医来府里,将燕留诊治好便发回祖宅。
那些并无多大的用处的字条,也丢进火盆统统烧毁。
他拉了块软枕垫在屁股底下,一张张地将字条投入火焰,过了会,萧骋也起身走到他身边,俯身帮他处理剩余的全部。
燕留能查到的,以萧骋的人脉,甚至能挖出更多。
燕羽衣问:“你的要求什么时候做,燕家有叛徒,在找出他们之前,恐怕不能替你做事。”
萧骋想要对付西凉,这个概念其实很笼统,西凉官宦世家众多,他至今并未开口提及对方,想必是对现在的洲楚实力有所判断。
“挪祖坟这种事也能说得出口。”
景飏王没有回答燕羽衣的话,抬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将人眼角眉梢的神态看了个够,笑道:“西凉憎恨洲楚莫过于此。”
你错了,燕羽衣拉住萧骋的袖口,挪走萧骋的手,面无表情道:“西凉人喜欢挫骨扬灰。”
“祖坟祠堂是整个家族的根,将祖辈安居连根拔起,小羽,你这是想众叛亲离,当孤家寡人。”萧骋轻松的神色缓缓收敛,用手背碰燕羽衣的额头,“没发烧,脑子清醒。”
夏风穿堂,火苗骤然蹿起几寸,燕羽衣始料未及,还是萧骋反应极快地将他往怀中揽了把,并将火盆踹至几米远。
“……”
燕羽衣低头失神地看着自己的险些被灼伤的手,冷不丁道:“我身边有严钦,朝堂有计官仪,手底下的兵也很听话,不算孤家寡人。”
“那不算。”
萧骋深深地看了燕羽衣一眼:“小羽,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燕羽衣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搓了搓冰凉的小腿,用自己惯常与萧骋抬杠的音调说:“萧骋,这座护国将军府,现在由我说了算。”
半月前,他前往武苑接见从各地前来的族亲,坐在属于家主的那个位子环顾堂下,身后是满墙的兵戈剑戟。
面对数张满怀信心的脸,燕羽衣开口打击道:“诸位与我年岁相仿,今日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做少主很简单,也很难。”
他五指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介绍道:“身后这面墙中的武器,我通通摸过,也带它们外出猎捕,砍过猛虎野豹的头颅。你们可以使用任意武器,在最终角逐中夺得头名,然后——”
“被我击败。”
第57章
最初,外界以为这是燕羽衣的玩笑话,意在搓搓年轻人的锐气。
直至前三甲均败于燕羽衣之手,其中两人甚至被打断双腿,必须送回本家将养后,全城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