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许是注意到他视线,沈醉稍稍一抬手,“咣当”一声,门关严了。
  此刻沈醉眼中的水光仿佛世间至烈的酒,只一眼,岑浪立即丢盔弃甲,什么也想不了了。
  沈醉的手钳在他的腰上,死死扣着。
  这小子身上的衣服还挟着凉气,一枚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倏然掉在岑浪手臂,变成一滴水,顺着就滑了下去,到了指尖。
  岑浪不知自己是被放在了床榻还是绊倒摔上去的。
  沈醉就着这个姿势压下来,擒住他的手,亲吻刚才那滴水落下的痕迹。
  岑浪闭了闭眼,那吻一路往上,轻轻碰了他的喉结。
  只如此细微的碰触,熟悉的凉意瞬间从岑浪脊骨爬上,整具身体如坠冰窟。
  他又想起自己被砍头的那一刻了。
  毕竟是一件这么难忘的事儿。
  其他被砍了头的人一了百了投胎再来,估莫着也没人还得像他这样,日日夜夜被迫想起。
  所以,他还是沈惊鸿,不管他想不想,他依然是。
  很多事,岑浪可以做,沈惊鸿却不能,沈惊鸿不能有违人常。
  记忆深处的惊惧与情念两股力量在他脑中打得头破血流。
  身体仍发着烫,呼吸也静不下,他抬手推了推沈醉的肩,哑着声音道:“我们别这样。好么,阿捡……”
  沈醉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阿捡”。
  原来听起来是这样的。
  他生来有残,眼睛勉强得以见光,耳朵却是半点儿声音听不到。
  他从不觉得有多么不便,唯一的念头便是有朝一日听一听师父唤他乳名的声音。
  和梦里的声音很像,像没有破壳时夜夜被揽入的怀抱。
  他撑起身体,看了身下人的眼睛。
  “我恨沈惊鸿。”他说道,“我在玄女的仙岛上修炼,岛上那么美,我本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那个叫沈惊鸿的人看不到,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闻言,岑浪眼眶一热,抬手盖住了脸。
  一想到沈醉过了怎样的一千年,一想到他这一千年明明活着,明明一直在找他的阿捡,却仍是到了此刻才想见。
  他知道造化弄人,但是造化把他们两个丢上榻他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沈醉体温向来比他低,现在却比他热了不少。
  岑浪抬手覆到沈醉额头,摸到一手滚烫。
  视线往下,沈醉脖子上的伤口被他包扎得十分仔细,只最开始渗出些许血丝之后,便没有再渗血。
  沈醉压着他的时候手劲儿也不小,这么有劲儿,该不是伤后感染发烧。
  他隐约猜到了这是个什么状况。
  以前司默寒想笼络一个塞北小国,借着狩猎为名请来了人家公主,不干人事儿,给他下了药推进公主帐里。
  他趁还有理智,打伤门口的守卫,跳进河里游走了。
  后来,司默寒也没再提这个事儿。
  猜测沈醉可能是出了和他当初一样的状况。
  他转头,瞥了眼床头香炉中冒出的白烟,问道:“你在这屋点的什么?”
  “妖王的筋,据说蛟筋可安眠。”沈醉答道,“你睡着之后总皱着眉。”
  怪不得!
  岑浪以前在九支夷手下喂马时听说过妖王黑蛟的事儿,妖王从壮年开始就天天服用强化那方面的药物蛟筋的确助眠,但这是妖王的筋,妖王就差把自个儿泡在情药里了,那筋自然也有情药的作用!
  妖族的春情药,本就专门针对妖的,对他已是如此,更何况沈醉。
  “阿捡……”
  “阿捡”也失了作用,沈醉捏起他的下巴,盖上来继续啃他的嘴唇。
  岑浪一边躲,一边用商量的语气劝了又劝,可他身上这位好像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加上沈醉身上有伤,岑浪不舍得真使全力推沈醉。
  来来回回撕撕扯扯,他实在没法儿,心念也随着力竭松动了:反正可以推给情药,放纵这一晚又如何,明早就不认账!
  把自己捋通顺,岑浪挪动眼珠,看向自己上方的沈醉。
  沈醉慢慢向后退开,虽然从上方垂着眸光看他,却是叩神一般跪在他面前。
  “对不起,”沈醉倾身,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我弄乱了师父的头发。”
  啊?
  该道歉的是这事儿吗?
  岑浪哭笑不得,觉着这只鸟讲究得莫名其妙。
  幸好没大动干戈地要给他重新梳上什么的,只把粘在身上的那些拨下去,铺在床榻上。
  外面风声啸叫,雪影扑簌簌投在窗棂上。
  岑浪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真是聒噪。
  他偏着头牢牢看着窗,因为沈醉在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把头转回去看沈醉。
  即便不看,也被沈醉的眼神灼得不自在。
  他毅然决然看回去。
  沈醉上眼睑略微遮盖着瞳仁,极专注地望着他,眼神……也很聒噪。
  岑浪有些受不得,主动翻过身,背对着沈醉。
  一条手臂从肩后伸过来,垫住了他的头。
  如同在大海中去抓一段浮木,岑浪两手抓上沈醉伸来的手臂。
  月光洒在床榻上。
  他忽然看到沈醉手臂上有几道抓伤留下的疤痕。
  这好像是他刚被沈醉带回来之后,第一次的时候他抓出来的。
  妖界金疮药比凡间的不知好用多少倍,这么浅的疤,抹了药,两三天就能消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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