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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年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小宅子里,他没有兄弟姊妹,父母也在一年前被山中精怪所杀,但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远方的表叔,对方家里还算富有,人也善良,他们可怜少年孤身一人,想把他接到家里,却被少年拒绝了。
  少年站在树下,洁白梨花倒映在他的眼里像是有着一团光,永远也不会熄灭。
  “谢谢二叔,但我更想留在这里守着爹娘的房子,等他们魂魄归乡时还能找到我,而且这里还有一棵树需要我照顾呢。”
  一棵树哪需要一个小孩照顾,一种推辞罢了。不过二叔家还是点点头,不再强求,之后每月都会派人送些银子吃食,不至于让人上街乞讨。
  少年靠着树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梨树啊梨树,我可只剩你一个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互相陪伴才好。”
  树枝上风铃叮当作响,长长的绿色流苏迎风飘扬,梨花被风吹到少年嘴角,像一个偷来的吻。
  少女坐在洁白繁多的梨花里,垂头看着进入梦乡的少年,回道:“一言为定。”
  风轻扬,铃铛微响,梨花散落满地,为树下酣睡的少年编造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美梦。
  和树一起,共同沉沦
  屋外大雨骤降,雷声炸进耳朵,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上老旧的窗户,滑下一道道水痕。房门大开,风吹散了地上的碎梨花瓣,斜飞的雨丝打湿了门口的木板,从那道窄窄的门向外看去,水滴从屋檐掉落,迸溅到夹缝翠绿新生的小草。
  那棵梨花树依旧干枯,甚至因为雨太大还打掉了几块树皮,树干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塌,唯有树枝上的风铃还在发出细微又顽强的声响,长长的绿色流苏也被雨水打湿,却依旧在奋不顾身的迎风飘扬。
  而树,它的根还牢牢扎在土里,不管风有多大,雨有多强,它还是挺立着,做风铃和流苏的容身所,永不倒下。
  楼望静静注视着,连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也不曾离去。白雾横绕,雨落枯枝,整个世界都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画,他站在其中宛若唯一的看客。
  极端的情感催生毁灭,错误的感情来源于一个约定。
  毕竟......人死不能复活,除非逆天改命。
  雨很快就停了,楼望走出破旧的房屋,鞋子踩进地面的水坑,打碎了里头倒映出的白色身影。
  他越上房墙,在风铃残缺的声响和雨后清新潮湿的气味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宅。
  长乐镇内,锦衣阁的掌柜望着门外停歇的雨,懒懒地拨了下算盘,水汽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掌柜连忙擦去眼角因困顿泛出的泪花,带着满脸的笑意迎了上去。
  迎面走来一个俊秀非凡的青年男子,一头鸦羽长发被银制发冠别在脑后,几缕碎发盖住一小块白皙的额头,却也衬得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越发明亮动人。
  “客官,您要看什么样的衣裳呢?我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开口就没有拿不出的布料和诚意。”
  楼望道:“有鲛人纱吗?”
  鲛人纱?这不是只有东州才有的产物吗?他一个小地方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昂贵又稀少的布料,这还真是.......
  掌柜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满脸讪笑:“先前是我夸大了,您不要介意,不过除了鲛人纱,我们店还有很多好看稀缺的布料。”他及时补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银珠红外袍的成衣给楼望看,道:“这是天蚕丝制的,遇水不沾,不染灰尘。虽然比不上鲛人纱,但也是一件难得的衣裳。”
  他注意到楼望别在腰边的折扇,又补充了一句:“与您的折扇也甚是相配。”
  “是吗?”楼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将扇子从腰间取下,在他面前展开。
  扇子上面的内容不是掌柜印象里市面上的桃竹梅兰,而是一大片红的耀眼的枫树林。
  还真让他随口掐中了,倒真和他手里这件衣服十分般配。
  楼望拿过天蚕丝衣,入手的冰滑看得出这料子不错,林家给的报酬颇多,足以支付且有剩余。
  他拿过衣裳到店内配置的屏布后换衣,几分钟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布,叫人看清里头的模样。
  红衣灼灼映衬双含情眼,暗光流转时的一眼千年,再细看却又意气风发,潇洒矜贵。原本竖起的长发被一根红丝带挽起耳后两缕发系于脑后,外袍朱银红,内衬为白,衣襟腰带红底金边。
  朗月独绝,世无其二。
  好几秒后掌柜才回过神,看着楼望抚掌笑道:“我见过红衣不少,可穿的如此夺目,客官您还是第一位,这衣着实配您。”
  楼望拿起折扇,视线扫过上边的枫叶林,最后落在那两个字上望舟
  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选了这一件衣服,或是因为遥天门的枫叶太过耀眼,又或是因为某一个人。
  师尊是他一生追随的目标,是他最重要的人。人的情感繁多,每一个里头都有师尊的身影。
  掌柜的马屁没有得到回应,他见楼望一直盯着手里的扇画,心念一动道:“这枫叶可真红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枫叶林,不知这是何处,改日我也想带妻儿一同去看看。”
  楼望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拂过红叶,良久,掌柜听到了他的回答:
  “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楼望离开了荆州,离开了这个他长眠三十年的地方,踏上了归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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