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十年前荆州的雪,能与这词挂钩的只有眼前这位了吧?
步许心里有些许微妙,这时他才迟来的感受到一种奇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主角此时就在他身边。
楼望眼帘垂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焉然,他哼笑一声,唇角勾回他惯有的弧度。楼望转过身,指了指步许的佩剑道:“借你剑一用。”
步许愣住,随后狂喜,急忙双手呈上自己的配剑,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是否能使用他的剑。
剑修的剑不能随意借人,因为剑是有灵之物,一旦认了主,其他人便碰不得了。但也有几种情况,其中一种就是用剑之人在剑道上的造诣以至巅峰,且剑主实力低于用剑之人,即便是有主之剑,也只能乖乖听服。
剑修都将自己的佩剑视若另一条生命,轻易不借人,但步许不在意。严格上来讲,他虽配剑,却并不是纯粹的剑修。他什么都学,什么都会一点,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个杂修。所以他和自己配剑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轻易就借给楼望使用,并在心里悄悄期待着。
终于要见到了吗?名动天下的“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的心思太过直白,全都表现在脸上,被楼望看的一清二楚。
楼望意味不明的轻笑。
“铮”一声,长剑出鞘,透亮的剑面一尘不染,倒映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楼望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在步许期待的眼神里,冰蓝色的光芒自剑体上爆发,森森寒气让周围的草木都结上一层冰霜。
“降霜雪!”
剑光飞向天边的云消失其间,唯有云上隐约可见的蓝光才能证明其存在。
步许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降霜雪”也属于“一剑霜寒十四州”,可威力上少的却不是一星半点,看今天是无缘见到名满天下的剑诀了。
他正暗自失落时,忽然,他感觉鼻尖一凉,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小片雪花,落在人的身上被体温融化后变作一滴水,很快就干涸了。
“快看,下雪了!”
人群骚动,纷纷抬头看天,惊奇地看向天上的云,哪怕雪花落到眼睫上,也只是眨了眨眼将其抖下,不肯低头。
逝者的子女更是长跪棺木,直呼“是父亲显灵了,父亲带回来了一场雪来看他们了。”
迟来的雪送走了思念它的人,被挥洒的灵纸夹着雪落到黑棺上,将其染得花白,棺木被放入提前埋好的坑里,里头早已铺满一层柔软洁白的雪花。
“王老疾终,先......”
悼词被人念着,悲鸣哭喊中夹杂无尽的不舍,可人生便是如此,有来便有去,没有谁会一直陪伴着谁。
人终将会分离,且珍惜当下。
逝者的子女跪下献上自己最诚恳的感恩与祝福,白雪和泥土被铲进坑内,逐渐将黑棺埋没,变成了一个小土包。
香火燃着,纸花纷飞,雪静静地看着,像个安静的送客。它轻轻飘着,将新埋出的土包也染上了白,就像三十年前道上无人扫雪一样。
待送葬的人回去时,雪也停了,仿佛它的到来,只是为了送走一个老人。
下山的路和上山时一样陡峭,却并不冰滑。雪没落在路上,因为它也知道这些人还是要回去的。或许多年以后,他们的子女也会抬着他们走过山路,带他们重新回抱山河。
楼望和步许出了村门,步许摸着佩剑的剑柄,寻思着这是被天下第一剑修开过光的剑,会不会变得更厉害些?
步许手指无意识的握紧剑柄,他看了眼楼望的侧脸,忽而想起刚刚那一场温柔的雪,又想起那逝去的人,心中一阵叹息。
凡人一生至多几十载,修仙者的一次闭关,或许就是他们全部岁月。沧海桑田变了又变,每一次出来,看见的便是不同的景与人和物是人非。
是凡人命太短,还是仙寿太长?步许不懂了。
此时太阳高挂悬顶,楼望眯眼盘算,他猜想逐日商行的家主竟敢把儿子一人丢下,那一定留下了很多好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他想要的一样。
楼望道:“无论是人还是仙,亦或是精怪,他们最终的归宿都在魂渡河。”
步许懵懵地点头,似乎没想到楼望会这么说。
“对了。”楼望回头,道:“你有灵舟吗?”
步许:“啊?”
第10章 遥天门
一辆灵舟飞驰半空,上头传来的少年惨叫引得道上人群纷纷回头探究。
“剑尊大人您开慢点好吗?我好想吐……”
步许的惊叫被无限拉长,惊起满林飞鸟。他咽下喉咙里的酸味,死死扒拉着舟上的木栏,防止被飞速疾行的灵舟甩出去的命运。
他借着木栏间的空隙往下眺望,措不及防地被风扇了几个耳光,脸蛋生疼。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他太奶奶在叫呼唤他的名字。步许鼻头一酸,抹了一手眼泪。
太奶奶你等会,我马上下去陪您。
灵舟从晌午一直飞到傍晚,直到看到远方高山上的一抹红,楼望才缓缓放慢了速度。
他站在灵舟上,驱使灵舟穿过一道道护山大阵,最后落到地上。
刚下去,林子里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自台阶上走来,眉眼锐利精明,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雄鹰逐日的图腾被金丝缝到胸膛处。
步檀桦遥遥就看到了自家儿子的灵舟和灵舟前的楼望,恰好他和顾仙君也刚到没多久,告别之后便下来迎接被他无意抛弃的儿子,刚好同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