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少成扯扯唇角,随口淡笑道:“略有耳闻。”
吕质文微微一愣:“原来你已听说了?”
裴少成点点头:“听说了一点,不过所知不多。”
吕质文道:“外面传言,这位柳公子因父亲忙于军务,疏于管教,家中祖母和母亲又极溺爱,身为嫡子,竟养得不务正业,纨绔异常,整日喜欢与戏子伶人厮混,还时常出入青楼瓦肆。不过十几岁年纪,竟是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裴少成神色淡漠,没有应声。
吕质文只当他不信,瞥一眼斜对面的柳舜卿,接着说:“据说他好色已极,府上但凡有美貌的丫鬟小厮,都由着他先挑。以前我还疑心,当真会有这样的家长?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且看看他带来的那小厮,长成那副模样,哪里是个正经伺候人的主儿?”
裴少成面色微冷:“罢了,养什么样的小厮,好歹算人家的私事,也碍不着咱们。”
吕质文冷哼道:“从前是不关咱们的事,可如今,你我竟要与这等人同窗为伍,实在令人不齿。国子监的先生一向铁面无私,可不管什么出身门第。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先生先忍不下去,还是这位柳公子先发了少爷脾气!”
【作者有话说】
吟松(撸袖子):姓吕的,你嚼得什么舌根?!你出来小爷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0005章 不美
中夏科举考试主要考三科,分别是策论、经义和诗赋。策论占比最重,经义其次,诗赋占比最低。
国子监是典型的应试教育机构,教学内容紧密围绕当朝科考。
第一年入学的子弟,日常上课以经义为主,诗赋为辅。策论则是学生在通经明义之后,结合时政内容的灵活应用。
其他还有一些书法、音律、数学、骑射一类的课程,但课时相对很少。
第二日正式开课,第一堂便是经学课。主讲经学的博士是当世名儒李思昉。
点过名,李先生缓声道:“在座各位虽说今日才正式入学,不过以你们的年纪,在家里必定都是读了些书的。我先问问,大家都读过些什么书?”
底下一片静默,谁也不肯先开口,生怕说得浅了,被人耻笑。
李先生无奈,对着名册随口点道:“萧守真,你先来说。”
萧守真站起来恭谨对答:“老师,学生只读过《孝经》《论语》《孟子》《诗》《书》《礼》。”
李先生点点头,请他坐下,问下一位:“吕质文,你呢?”
吕质文起身:“回禀老师,学生已读完了十三经。”
李先生颔首:“不错,请坐。”
李先生目光在他们这片打了个转,停在柳舜卿身上,迟疑道:“你叫柳舜卿对吧?你来说说,在家都读了些什么书?”
柳舜卿忙起身答话:“回老师话,学生读了《孝经》《论语》《孟子》和《诗》,呃……《书》和《礼》……也读了一些。”
吕质文微微偏头看了柳舜卿一眼,唇角扯出一缕讥笑,又冲旁边的裴少成递了个眼色。柳舜卿在后排看得真切,知道这是嘲笑自己读书少,脸颊微微一热,头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李先生请柳舜卿坐下,朗声道:“既然在座各位至少都读到了《书》和《礼》,那我们今天就先考校一下诸位都读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从《洪范》篇开始,前一人背诵一句,下一位解读前一位所背内容。”
学生们马上正襟危坐,有些已经开始自顾低声吟诵起来。
柳舜卿茫然四顾,顿时有些慌了神。
他所谓的读,不过是在家塾先生监督下,有口无心跟着念过一遍,别说解读意思,原文连一句都还没背下来。
第一列第一个人开始背诵:“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第二个人解道:“周武王十三年,武王访问箕子。”
……
顺着座位一排排往下,一路都很顺利,偶尔有个别人背诵略有不畅或者解读不到位,老师略加提点,也都顺利通过了。
柳舜卿急得汗如雨下,却无计可施。
很快,坐在他前面的裴少成起身背诵:“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
柳舜卿跟着起立,垂头沉默片刻,对李思昉说:“回禀先生,学生……不会解。”
李思昉呆了一瞬,点点头道:“罢了,那你直接背下一句,这句留给后面的同学来解。”
柳舜卿呆立原地,越发局促不安。
萧守真在旁边捂着嘴小声提示他:“四、五纪……”
柳舜卿红着脸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咬牙低声道:“老师,学生也不会背诵……”
讲堂里瞬间响起一片嗡鸣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柳舜卿。吕质文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轻视和难以置信鲜明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柳舜卿垂眼盯着前排裴少成的背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对方虽然没有回头,想来必定也是满脸鄙夷轻视……
李思昉轻咳一声,沉声道:“肃静!柳舜卿,你今日回去,务必把《洪范》篇背熟、解读明白,不会的地方找其他同学去问,记下了么?”
柳舜卿垂头低声道:“是,学生记下了。”
剩余时间,后面的同学背了什么、解了什么,柳舜卿一句都没听进去。从决定入国子监读书到此刻,他心里头一次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