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2月初,又一场大雪笼罩了雅库茨克十月区。
  一对外出参加宴会的中年夫妇深夜归家,在纷扬的雪花中相互搀扶着行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就在这时。
  “亲爱的……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眼尖的妻子突然发现了什么,迟疑的伸手指向路边的角落。
  丈夫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看身形并不像大人。
  “上帝!那好像是个孩子!”他惊呼了一声,携着妻子的手走了过去,在看清那个少年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个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大雪天里只穿着一身单衣,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少年。
  翌日。
  “我是安德烈,这是我妻子玛丽娅。”
  壮实的男人坐在床边,身后站着自己的妻子。他按着苏醒少年的手,目光中满是疼惜:“可怜的孩子,你的家人呢?为什么在大雪里昏倒了?”
  整个人陷在厚实的被褥中,愈发显得苍白纤瘦的少年茫然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无声摇头。
  他不要我了。
  他反手在男人的掌心写下俄文,细密的眼睫垂下,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
  安德烈叹息了一声:“哦……”
  玛丽娅从他嘴中得知少年写了什么,心疼的几乎要哭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我亲爱的?”
  发色如白银般耀眼的少年一言不发,好半晌,才迟缓的再次摇头。
  在这之后,不管这对夫妇再问他什么,他都只是摇头。
  安德烈和玛丽娅退出他的房间,在客厅里压低声音讨论了起来。
  辽苍介闭着眼躺在床上,时不时能听到只言片语。
  “……太可怜了。”
  “收养……?我们没有孩子……”
  “你以前不是不想要孤儿……?”
  “……总感觉莫名的亲切……”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郁积在心头,辽苍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
  又是这样吗?
  “……决定了?”
  “我在警察局户籍室有人脉……”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少年翻了个身拉高被子,将脑袋更深的陷入四四方方、像靠枕一样宽大的枕头中,慢慢闭上了眼。
  他在纷杂的思绪中逐渐睡着,眉心里有一丝掩饰的很好的疲惫和厌倦。
  他做了个梦,在梦里,所有人都无视了他。
  *
  安德烈和玛丽娅是很好的人,即使辽苍介对待他们无比冷漠,他们也依旧细心的关爱着他,对他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三周之后,辽苍介的国内护照和收养证明被警察局寄来,标志着他正式成为了安德烈家的养子,化名维克托。
  玛丽娅以对待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而珍惜的态度对待他,亲昵的唤他作“维嘉”,而身为纯正俄罗斯老爷们的安德烈……
  “想当年,我的爸爸在我十四岁时给我开了第一瓶伏特加。”
  一个像往常一样守在火炉边的傍晚,身材魁梧的男人将辽苍介提溜到餐桌边,眉飞色舞的将两个提前冷冻过的200ml烈酒杯摆放到两人面前,倒上了满满两杯伏特加酒。
  他坐在辽苍介对面,煞有介事的摇晃着一根手指,兴高采烈的对他说:
  “维克托,在我们俄罗斯,只有伏特加才是真正男人该喝的酒!”
  “哦,安德烈!你打算让维嘉第一次喝酒就喝这么多吗?”玛丽娅窝在火炉边的沙发里织着毛衣,闻言指责的瞪了丈夫一眼,语气里却洋溢着笑意和幸福。
  俄罗斯人生性豪爽豁达,喜欢热闹和宴会,总是堪称殷切的对待朋友,酒是他们一生不变的挚爱。
  安德烈情绪丰富的张开双臂,高喊:“如果我们的维克托现在不学会喝酒,上学后大家就会说他不是真正的男子汉!来吧孩子,让我们干了你人生中的第一杯酒!”
  讨人喜欢的养父端起酒杯,以殷切的目光催促着对面的少年,目光慈爱而和蔼:“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是伏特加治愈不了的,我亲爱的!”
  辽苍介冷冷清清的看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清澈纯净的液体,终于还是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把杯子端了起来。
  安德烈高兴的吹了一口气,快乐大喊:“来吧,走一个!”
  说罢,便抬头一口气干了满杯的酒,满足的咂了咂嘴,随后用更期待的目光看着辽苍介。
  银发少年在他的注视下表情不变,以一种相当无趣亦或者无所谓的态度,仰头干净利落的将酒喝尽,漂亮分明的喉结令人口干舌燥的滚动了两下。
  安德烈笑眯眯的问:“如何?”
  不如何。
  辽苍介放下杯子,捂住鼻子呛咳一声,不由自主的咬紧了牙关。
  纯净冰凉的液体入口,带来的却是火一般炙热的辣感。
  那是一种毫无悬念的、单纯到极致的辛烈,没有果味、谷物、苦涩等等其他一切乱七八糟的味道,有的只是最纯粹最辛辣的酒精味。
  除了**的、迅速补充酒精所带来的满足感,辽苍介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感觉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舌头都被强烈的刺激辣到麻木。
  但是那种可以一瞬间忘却一切的快感,对他来说却是如此令人着迷。
  安德烈大笑着递上下酒的香肠片,辽苍介看都不看一眼,表情模糊的抄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就对准了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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