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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要耐心些。
  青蘅满目愁绪,哀凄不已。
  她跪坐在他脚边,收了帕子,俯在他膝间,静静地落着泪。
  幽觉喘着不多的活气,天地间落起雪,飘飘荡荡。
  青蘅抬起头,仰望他:“放我一马,我以后再唱戏给您听。我会好好学的,会唱得很好听。”
  “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好看更好玩的戏子了。”她忍不住又唤他一声,“大伯哥。”
  幽觉觉出几分气意、荒唐,唇角扯出个寡淡的讽。
  他本该一脚踹开她,脚却未动。
  只道:“小瑾,拉开你的妻。”
  他累了,看戏看到没知没味,与药相比,是另一类苦。
  太医急急赶到,幽觉闭上眼,慢慢呼吸着,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他的唇边流出一点血,青蘅看得痴了。
  竟真是个死人啊。
  妙。好。幸福。
  瑾王扶起青蘅,青蘅回头招手而笑,赵元白走到她身边。
  青蘅牵起赵元白的手,对瑾王道:“夫君别误会,他呀,只是旧相识。”
  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青蘅松开了,全心全意搂住瑾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元白面上没什么突出的表情,神态寡淡得能跟昏过去的皇帝比。
  远走高飞?
  被砍了翅膀,还想远走高飞。
  赵元白又成背景板了。
  曾经青蘅,是床头的美人画,雕刻的仕女像,屏风上的、春宫图上的……纸上生香。
  甘愿装个死物。
  如今却颠倒了。
  死了的成了赵元白。青蘅搭理他,他就活过来。
  不搭理,他就刻在床头,做盏黯淡的灯,照不亮青蘅与他人的贪欢午后。
  瑾王犯不着吃一个太监的醋。
  根儿都没了,拿什么跟他斗。
  他牵着青蘅回家去。
  他说是他思虑不周,没料到皇兄会做到如此地步。
  青蘅道:“你忘了,快死的人是疯的。你把他当兄长,他看你,却只能看见你健壮的躯体。”
  “你我春宵夜夜,他饱饮吊命的药,不杀你我,也算仁慈。”青蘅故意上眼药,离间开来最好。
  做她夫君,要甚么兄弟情谊。
  瑾王说青蘅坏。
  青蘅笑:“你怎么不跟着我唱。”说些不要兄长了之类的话。
  瑾王摸摸青蘅的头:“吓坏了吧。”
  是他吓坏了,还是她吓坏了……青蘅笑意渐渐消去。
  瑾王道:“娘亲去得早,当初……”
  瑾王没有说下去,只说陛下毕竟是他的哥哥。
  青蘅道:“当哥哥的,侮辱你,你不在意。”
  瑾王有点悲哀似的:“他快死了。”
  死之前的畸形,瑾王不希望自己记住。
  青蘅怏怏的,不想跟瑾王说话了。
  马车里,瑾王抱住她,吻她,青蘅呆呆的木木的愣愣的,瑾王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原谅我,好不好。”
  青蘅流下泪来。
  “我、我真的不喜欢下跪,也不喜欢被凌.辱。王爷,原来你没办法保护我啊。”
  青蘅灰心丧气。
  瑾王吻她的泪珠,青蘅只当被狗啃了。
  眼泪哗哗的,后怕涌上来,差点死了啊。
  差点死了,也还是被她闯出条生路来。
  该多谢老天,不,该多谢老娘。
  娘亲什么都给不了她,金钱、权力、资源……
  可她生下她,如花似玉,一张皮囊。
  这是娘亲的礼物,她要开开心心地接受。
  握住这唯一的棋。
  定生死。
  好险,她竟然险些把夫君真当成出嫁从夫了。
  夫君是什么。
  她胯.下的马啊,千里马万里马,腿断了也得送她逍遥自在。
  她竟险些动真真假假的情。
  情爱是什么,欢乐一时片刻而已。
  瑾王废不废物,与她无关。
  有没有用,要看用在哪里了。
  青蘅的泪渐渐止住,她微微笑起来,搂住瑾王:“王爷,没了你,我会寂寞的。”
  青蘅动了杀心。
  她搂着他,亲他,心里却想着扭断他的脖子。
  青蘅毕竟年轻,还做不到完全遮掩心情。
  瑾王抚过她脊背,轻轻地哀悼。
  新婚夫妻,同床异梦。
  次日清晨,人还没醒,冷意已蜿蜒着爬上来。
  窗子不知何时被吹开了,留了道缝供风穿流。
  青蘅捋过长发,一个人披上衣衫出了门去。
  守在门外的步默欲问她去哪。
  最终却一字未言,只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她。
  青蘅哪里也不去,只是随意走走,看看清灰色的天滴溜溜地变白。
  王府好大,青蘅走得慢,一步步丈量。
  她路过王妃的院落,偏头看了刹那,想起自己杀了她的妹妹。
  再多的情也洗成了仇。
  她不想念王妃。
  只念着她手里的剑。
  青蘅来到了练武场。
  架子上摆着好些武器。
  青蘅弹琴般一一轻弹触过。
  好些都沾了灰,王妃走了,这偏僻的练武场还是为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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