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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红 第13节

  旁边,一直静坐的叶洗砚终于开口,冷冷静静的一句话又将她拉回正题。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叶洗砚问,“什么要求?”
  “希望能和我本人符合吧,最好客人一听到名字就能想起我,”千岱兰想,“做销售嘛,最好能给客人留下重要印象。”
  叶洗砚说:“jasmine怎么样?”
  他的回答很快,快到像这个名字一直存在于潜意识里。
  千岱兰努力回想:“茉莉公主……那个jasmine?苏丹的茉莉公主?”
  她看到叶洗砚表情凝滞。
  “茉莉”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这个不合适,”叶洗砚说,“很多在英美生活的印度人喜欢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个素食主义者,不适合你。”
  千岱兰坚持不去看他衬衫衣领下、自己造成的抓痕:“也有点复杂了,不适合顾客记——”
  这种感觉很奇怪。
  旁边就是叶熙京,就像小黄片里沉睡的丈夫那样无知无觉;千岱兰发现自己变得没办法正视着叶洗砚、和他自然交谈。
  她担心眼神会出卖自己。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会被出卖——她在畏惧那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隐秘。
  “别担心,能去你面试的那家店买衣服的人,”叶熙京笑着说,“虽然说不上学历多高,基本上还是能读懂英文名字的。”
  “谢谢你再度提醒我这个初中毕业生,”千岱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一直讲一直讲,天天在这里叨逼叨。”
  话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今晚的情绪真的一直在失控,面对叶洗砚的不自在,三人相处的尴尬,那种隐秘的、瞒住叶熙京的罪恶感,还有叶熙京这几天做的“蠢事”……这些东西叠加起来,让千岱兰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其实不该因为这件事吼叶熙京的,他犯的错在其他地方。
  叶熙京还是打着手语,向她说「对不起」。
  他一点都不生气,双手合拢,拜托拜托。
  “那,molly?还是dolly?”千岱兰问,“这俩呢?”
  “dolly不适合,”叶洗砚否决,微微皱眉,“它有一个含义是洋娃娃;molly还可以,本义是’海的女儿’——”
  “那我不要了,”千岱兰说,“我才不要做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mila呢?”叶洗砚说,“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或法文,它的读音都很接近——你可以直接按照中文拼音读。”
  千岱兰问:“哪个?”
  叶洗砚取了纸笔,顺手写下,指给她看。
  千岱兰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手,右手修长,漂亮,中指顶端指节侧面有一个握笔磨出的茧子,长时间的摩擦让这一块皮肤呈现出一种粗糙干燥的质感。
  所以,那天他探入的是这根手指,她吞掉的是它第一节 指节和茧子,难怪会有磨砺粗糙的感觉——停。
  千岱兰想通过深呼吸来将糟糕的念头挤出大脑,却在这时候,听到叶洗砚的呼吸声。
  很明显的一声,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她忍不住抬头,却发现他表情冷淡。
  好似她刚才出现了幻觉。
  “就这样,”叶洗砚声音还是冷淡的,写完后,撤下便签,右手握住钢笔,左手中指和大拇指按住便签纸转了一个圈,将纸张从光滑的茶几上压着转到她面前,“简单好记。”
  mila。
  他写英文的连笔很漂亮,微微倾斜,漂亮不乏规整。
  和他人很像。
  千岱兰看到他左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充血,上面的青筋看起来让人很想去戳一下——或者,咬一口。
  很性感。
  老天奶啊她怎么可以对着男友的哥哥有“性感”这样的念头?她应该像尊敬自己奶奶一样尊敬他。
  “谢谢,”飞快地收好这张纸,千岱兰说,“谢谢哥哥。”
  纸张被揉皱时,门铃终于响了。
  堵车堵很久的杨全一边道歉、一边怀揣着对“三倍加班费”的渴望赶到了。
  千岱兰感觉叶洗砚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能也没有。
  他就是有一双看马桶都会深情的眼睛,随意一坐都似乎有许多故事。
  老天爷就是如此不公平,给有些人充满故事的脸,却让有些人的脸一看就充满事故。
  漂亮/英俊、智商、情商和出身富裕,这四者也往往不可兼得,普通人占据其中三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譬如殷慎言。
  可叶洗砚好命到拥有一切,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
  ——甚至平时做春,梦都是她这个级别的大美人。
  她做春,梦却会糟糕到是天天斗嘴吵架的殷慎言。
  千岱兰都要忍不住嫉妒他了。
  叶熙京不甘心地送了千岱兰离开。
  他很希望杨全能记下千岱兰租房的位置、然后告诉他,但杨全守口如瓶,无论叶熙京如何威逼利诱,杨全都是一句“这是她的隐私。”
  叶熙京一听就知道,是叶洗砚交代他这么说的。
  ——什么隐私?他哥都能知道,他这个当男朋友的却不能听了?
  然后他发现,只要千岱兰不说,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
  千岱兰的确说过她准备去应聘的那家品牌名字,但那个店在北京就有七家——七家店相隔甚远,难道他还要一家家去搜吗?
  还有十三天,叶熙京就会先飞香港、再转机去英国伦敦,接下来还有不断的庆祝宴和朋友间聚会要参加——
  他没有时间去哄千岱兰,因此更懊恼。
  “你不是懊恼,”叶洗砚一针见血地说,“你只是后悔没有圆上谎,被岱兰知道了这件事——重来一次,你还是会骗她。”
  叶熙京央求:“哥,您就把岱兰住址告诉我吧。”
  “没戏,”叶洗砚说,“好了,我很忙,没时间同你讲这些。”
  哥哥这边冷冰冰挂断了电话,叶熙京不得不打起其他主意,他再去找杨全,岂料杨全还是那样,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杨全也很忙。
  叶洗砚刚搬到新家不久,之前他征订杂志和报纸的地址还没有完全改成新的,因此,杨全需要帮助他把所有征订地址都改成现在住所,并把已经寄到旧住址的杂志和报纸带回。
  叶洗砚还新订了些刊物,已经列好名单,杨全需要按照名单,一一联系杂志社。
  叶熙京百无聊赖,拿起叶洗砚新征订的刊物名单看。
  “《the economist》,《national geographic》——嗯?这俩杂志我哥不是一直都在订吗?”叶熙京疑惑,“怎么又要订一份?”
  “可能是客户需要,”杨全说,“我也不清楚。”
  叶熙京继续往下看。
  《服饰与美容vogue》、《vogue》(注:英文版、美国版和意大利版各征订一份)。
  “杨全,”叶熙京不抬头,惊讶,“我哥的新项目是不是和时尚行业有关?”
  “我哪里知道,”杨全言笑晏晏,“我只是一个生活助理。”
  叶熙京将这份杂志征订名单顺手放回去。
  “不知道哥订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抱怨,“一本书半本广告,无聊透了。”
  叶熙京口中“无聊透了”的杂志,经过精密的核对和排版检查后,开始下印;厚厚的、滑滑的纸张,在印厂中哗哗啦啦地印上丰富的色彩和字体,整整齐齐地装订成册,侧边和封面烫金后,经过质检,被机器装入透明干净的封袋。负责打包的工人,将一摞摞整齐的杂志装入纸箱中,再运往各大报刊厅和图书馆。
  9月10日,发刊日当天,晚上八点四十分,下楼丢垃圾的千岱兰,被寒凉的夜风吹得瑟瑟发抖。
  旁边的小水果超市顾客寥落零星,老板娘将摆在门口的水果筐一一搬回房间。窄小拥挤的一间房,中间摆着一个可调节靠背的小躺椅,白天是老板娘的小沙发,晚上,铺上被褥就是狭窄的单人床。
  “嫁~人!就~嫁~灰!太!狼!这~样的男人~是榜!样!”
  差劲的音乐声中,千岱兰一脸茫然地从杨全手中接过三本厚厚的杂志,迟疑:“这是什么?”
  好重。
  好重的书。
  坠得她差点以为杨全递了三块砖头。
  这杂志摸起来也硬,光滑极了,一看就知道不适合用来擦屁股。
  “这是洗砚哥订的杂志,”杨全微笑,“本来是帮客户订的,不小心多订了几分。洗砚哥说你可能有用,就让我送了过来。”
  “啊……?”千岱兰还是不解,她低头看。
  两本英文的,分别是《the economist》,《national geographic》,仅有的中文杂志是《服饰与美容vogue》,侧边闪着灿灿的、光滑的金色。
  “哦,是这样的,”杨全说,“洗砚哥说,《新概念英语》的第四册 多是摘取文献,收纳的大部分是国外名篇,遣词用句过于复杂,专业术语也太多,难度大,如果你没有考gre或专八的打算,不建议花太多精力继续学习。”
  千岱兰低头看手中沉甸甸的英文杂志,心想gre是啥,专八又是个啥玩意,她只听说过几八。
  “所以,”千岱兰明白了,“他想让我看看这些?”
  “嗯,”杨全点头,“这些比较适合您日常读——当然,您要是不喜欢,放着也行。洗砚哥还说了,想看了就看,不想看了就丢一边,喜欢看图也好,喜欢看某个地方也罢,都行,全看你个人阅读喜好,千万别把它当成学习任务。”
  千岱兰抱着那些杂志,说:“谢谢你,麻烦你大老远跑过来。也替我谢谢洗砚哥,说我一定会努力读这些杂志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辜负他的期望。”
  礼貌告别后,她抱着这些沉甸甸的杂志往黑洞洞的小区楼道中走,一楼和二楼楼道里的感应灯都坏了,目前还没有人过来修;黑暗里,千岱兰摸索着往楼上走,怀里是一堆沉重精美的崭新杂志。
  新书特有的纸质和油墨的味道生涩微苦,她却觉得好闻极了,一点儿也不重,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口,只有头顶小窗漏下的明灿灿月光。
  她在这公允无私的月光下缓慢地步步走,从漆黑一团中,踩着潮湿掉灰的阶梯,走向有昏黄灯照明的三楼。
  哪怕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事实上,千岱兰在新店的工作非常不顺利,不顺利到她完全没时间去考虑和叶熙京的感情生活。
  穷人为生计忙的时候,压根就没时间陪他风花雪月。
  因为她没有工作的话,真的会挨饿。
  有情并不能饮水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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