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们从来没听过这种风味的曲子,像机械战士在夕阳如血的边塞大漠策马奔驰,又像成群飞雁在玻璃高楼间展翅盘旋。
  赛博琴曲,初听有点怪,越听越上头,一弦一音,撩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戴面具的男人沉默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在昏暗的角落,他终于可以放肆自己的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的人,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站在舞池前排的人们跳得起劲,甚至伸长手臂,想和唐臾握手,或者想摸他的皮靴尖。
  唐臾笑容肆意,俯身同他们对拳拍手,掀起一阵热烈的尖叫。
  隐匿在阴影处的男人终究没沉住气,带着一身寒霜,迈开大步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台上的蓝发男人扫出一段悠长的节奏,凑到话筒边说了句:“谢谢大家捧场哈。”
  说着,他便把吉他卸下来,丢还给了姑娘。
  舞池里的观众们大声抗议,疯狂而迷乱地起哄,叫着“mr.糖!mr.糖!”,强烈要求他再来一首。
  唐臾绝情一笑:“本来也不是弹给你们听的。”
  他就这么纵身跃下舞台,跳进人群里,七拐八绕,鱼潜入大海似的,倏然消失不见了。
  电音舞曲重新响起,却总觉得没那个奇妙的味道了。
  师尊狡猾地消失在人潮里,危雁迟突然失去了目标,驻足蹙眉。
  唐臾看到危雁迟伫立的背影,没忍住弯起嘴角,从后面跑过去,拍了下他的后背。
  “vix!”
  孩子真的长大了,变得身材高大,肩宽背阔,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结实的背肌。
  唐臾心里还没感叹完,只觉得肩膀一疼,被一股大力狠狠掼到了墙上。
  酒吧里本来就光线昏暗,男人的阴影压迫而下,唐臾几乎被笼罩在纯粹的黑暗之中。
  vix不想让任何人再多看他师尊一眼。
  唐臾有点懵,嘴皮子先一步做出反应,笑着问:“vix老板,你这是干嘛?”
  男人寒气凌人。
  唐臾有条不紊地说:“对了,我刚刚又接了一单,金主给了我订金,我把机械臂的尾款打给你。”
  细细“叮”的一声,表示送款成功,完全被劲爆的鼓点声盖住了。
  “我不要你的钱。”
  vix凑得很近,嘶哑的男声钻入唐臾耳朵里:“你又接了一单?”
  唐臾“昂”了一声,笑着推开男人:“去游戏里夺宝。走,进游戏之前我赶紧请你喝一杯!”
  说罢欲走,却被vix拦腰牢牢摁了回来。
  唐臾仰起脸,故作疑惑:“老板,你今晚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他还抬手敲了敲vix的金属面具。
  “你……”
  vix紧紧绷着肌肉,僵持数秒,他低下头,抬手,慢慢揭开了自己的面具。
  男人背着迷幻的灯光,黑暗之下看不清他的脸。
  唐臾只觉得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vix带着唐臾的手,放到了他自己脸侧。
  不知为什么,唐臾猛然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一点点摸。”vix说。
  眼前一片昏暗,指尖的触觉变得更灵敏。
  冰冷皮肤,触感清晰的下颌线,薄而柔软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扫得人指尖痒痒,再往上,是立体的眼窝轮廓与眉骨,还有他右侧眉毛末端,那断掉的两小截空缺。
  即使看不清,一摸便知,这是一张骨相极好的、成熟男人的脸。
  vix把唐臾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倾身到唐臾耳边,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钉。
  气息冰冷:“您认出我了吗?”
  唐臾感到强烈的压迫感,甚至有一瞬失神,心脏跳得很快。
  眼前的徒弟太让他陌生。
  但这失神转瞬即逝,被一种想笑的荒谬感取代。
  不就是装作没看出他的剑、逗了他两天吗,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长得比自己高,胆子也比之前大了。
  唐臾捏了捏男人硬朗的脸,抬手轻扇了一下。
  师尊懒洋洋地笑着问:“你造反了是不是。”
  根本不疼,男人却浑身一颤,呼吸难以察觉地变得粗重。
  唐臾问:“听出刚刚那是什么曲子了吗?”
  男人垂头静立,缓慢地摇了摇头。
  师尊笑道:“叫你以前不去酒楼听曲儿,这曲本是首古琴曲,我头一次拿吉他,胡乱做了点改编。”
  “——叫《平沙落雁》。”
  沙平水阔千年过,须臾一刹雁落迟。
  舞池前的灯球闪烁如电,一束银色的灯光横扫而来,照亮了危雁迟的脸。
  男人冷硬沉郁,眉尾的断痕清晰、野性难驯,垂落的睫毛却不停地抖着,像盛着颤动的酒。
  唐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像很多年前一样,揉了揉危雁迟的脑袋。
  只不过曾经他垂着手,现在需要抬起手臂。
  “笨呐,我的幺儿。”
  第23章 请你一杯酒 这就快勾搭上了?
  危雁迟默默呆立许久, 再开口时声音都有点哑:“师尊……”
  这个称呼,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对着师尊本人喊出口。
  “诶!”唐臾很痛快地应了,挑眉问,“沉着脸干啥呢, 看到我不高兴啊。”
  危雁迟立刻摇摇头, 然而声音还是那么低哑:“您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猜。”唐臾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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