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天早就过去了,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桃绪,来看看我吧,我现在在……]
  啊,是有病,还在养伤呢。
  长泽桃绪面无表情挂掉未知来电。
  为了不露破绽,她虽然很想直接丢掉,还是让管家把画放进了仓库。
  扭头的时候,本来睡得跟死了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一脸兴致勃勃地站在她身后,眼睛盯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画:“谁送来的?你的追求者?”
  长泽桃绪面无表情:“一个脑袋进水的蠢货。”
  伏黑甚尔失笑,又微微正色,似笑非笑地隔空指着她胸口处的位置。
  “可是……你心跳很快哦。”
  长泽桃绪依旧没什么表情,冷脸道:“甚尔先生不反省一下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自己吗?”
  伏黑甚尔若有所思摸了摸下颌:“原来桃绪胆子这么小的吗?那还真是抱歉。”
  桃绪没接话,径直去了画室。
  她先是拆了包裹的一角,找出印象中对应的画作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全部拆开后,开始重新进行保存。
  伏黑甚尔敲了敲门框,就算打过招呼,闲闲凑到她身边:“这次没有被吓到吧?”
  长泽桃绪没理他,他也不恼,耐心看了一会儿。
  伏黑甚尔冷不丁开口:“你以前不是给我画过不少画?也要展出吗?”
  桃绪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瞪他。
  “我工作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吵?”
  她语速很快,像是气急败坏,也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本来也就画了两幅,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种水平的作品怎么可能会保存起来,更别说展出了。”
  伏黑甚尔占着身高优势,即使没有刻意做什么,两人站一块,也像是他在居高临下望着她。
  更何况他还意义不明轻飘飘丢下一句:“撒谎不是好孩子的习惯哦。”
  “你想教育孩子就去找伏黑惠!”
  长泽桃绪忍无可忍地指向东京的方向,挥手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刮刀,食指指腹被快速划了一下。
  她用力捏了捏手指,也懒得装什么了,嗤了一声,脸色难看。
  “我不需要任何人管教,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多年来的心声趁着此时飞快地流露。
  伏黑甚尔真切意识到:啊,她真的生气了。
  第26章
  黑发男人无意识摩挲着指节,收起了轻浮,绿眸安静地落在黑发少女身上。
  桃绪不是容易情绪上头的人,只是不喜欢忍耐而已,厉声驳回伏黑甚尔的话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在意和失态。
  但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话已经说出口,她要再改口道歉,毫无疑问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比如说……她为什么因为这点事生气?
  “……”
  长泽桃绪半点不怯地回望。
  她脊背挺直,单薄纤细的肩颈线条明显地快速起伏,手微微颤抖,漂亮到让人难以接近的脸上晕着些怒意的绯色,黑瞳中始终燃着的那团暗火此刻尤为明亮。
  两人对峙了将近半分钟,伏黑甚尔叹了口气,妥协地收回视线。
  “抱歉。”
  他半蹲下身,没有捡起被她丢下的画,而是捧起她凝了血线的那只手向她示意,仰着脑袋温声请求:“先处理一下伤口怎么样?你的手价值可比我要重要的多。”
  他说的真心实意,也理所当然。
  长泽桃绪能从根根交错的指缝间看到他平静的绿瞳。
  所以她能清晰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懊恼,没有无措,没有慌张,没有愤怒,也不算怜悯……此时此刻,最合适的形容,竟然是有些无奈的温柔和包容。
  像是她撩开吉野顺平头发时的心平气和。
  因为不在乎,因为觉得不合理,因为无所谓,所以随心所欲俯下身去,只要能够平息那些无所谓的情绪,轻而易举靠近之后,又轻而易举抽身,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到底,不过是与自己有点关系,却又没到值得上心,无法引起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又需要回应的时候,能给予的,就只有旁观者无意的温柔。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眼中。
  她冷眼旁观吉野顺平的多余信赖,伏黑甚尔也旁观她的愤怒和责问——比起她的敷衍,伏黑甚尔此刻的语气比她真心且温柔多了,似乎她在他眼里还是有点分量在的。
  但这就像是什么呢?
  一个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哄没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女儿。
  她和他又像什么呢?
  看不起家长的孩子,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像长辈的样子。
  电话铃声响起。
  长泽桃绪忽然打了个寒颤,看也没看匆匆挂掉。
  盛夏即将到来,她却如坠冰窖,密密麻麻的含义入侵温热的皮肤,渗到胃部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能动弹似的,从伏黑甚尔手中抽回手,捂住唇,竭力抑制着干呕的欲望。
  在男人疑惑的眼神中,长泽桃绪身体挺直,指甲悄悄掐进肉里,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
  她的确不会真的把伏黑惠当成弟弟。
  就像她从来不认为伏黑甚尔是她的父亲。
  吉野顺平说错了一句话——她从来不和这些姓伏黑的是一家人。
  “……谢谢您,一点小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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