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银钱作胡萝卜吊在眼前,一众人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惊觉从前是被人蒙了眼, 这才信了谣言。实惠到手里, 那些莫须有的什么晦气自然无人在意, 再说从前传的沸沸扬扬,未必不是常家老大为了夺亲弟遗产做下的套。
  先还有人浑水摸鱼, 嘀咕常平安难免又要给村里带晦气, 这会子心里再多想法也歇了, 只怕被阿桃逮到不肯分钱,一群人像说好了似的, 专心开始骂那常大一家不是人。
  阿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本来常平安到山里过活十来年,即便从前村里有些亲近的人家, 长年累月没有交集这来往人情也就断了。
  如今此举, 一来是为了将这来往人情续起来,二来村里人也都看着, 这常家想赖账也不好赖, 即便常平安自己不去讨, 那村里人也会亲自去要, 这些人都看着,若常家老大真不给,他也就别想在这山洼里过日子了。
  分些粮食或银钱给村里老弱妇幼的话一出, 原本那些族老原本都站在一起,颤颤巍巍指着阿桃鼻子骂,这会儿再如同哑了火的炮仗, 再崩不出半个响儿来。
  张里正这时候才慢悠悠的站出来,先是捻了捻嘴角胡须,又厉声厉色皱了眉,朝常家大伯呵斥道,“当日文书文书定的不明不白,这么些年你竟一颗粮食不分,唉——”
  “那年你这侄儿不过十来岁,也不知一个孩子没钱没粮是如何过活的,你当叔叔的怎生如此狠心?”
  “也是我先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这个主我就做了,拢共十年地里三成出息算起来才五十两银子都算便宜你了,这账你怎么说?”
  常家大伯立即弯了腰,“大人错怪我了,我这侄儿性情刚烈,当日一事您也知道,我心里存了气,这孩子自那以后便怨上我了,我再没见过他,这粮自然也没机会给。”
  张里正同阿桃对视一眼,声音倒是松了些,“既然之前给不出去,如今你侄儿亲自来讨,自然该给够才是。”
  常家大伯知晓如今再争不过,一口气似乎散了,“如今正值春耕,家中存粮也不多,这些粮食实在是凑不出来。”
  张里正看向阿桃,“这……”
  阿桃笑,“既没存粮,折成银子更便利。”
  “这……侄儿媳妇,家里人口多,如今你祖母也是在家中养着的,一年到头花费下来也不剩下几个钱了,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
  “既无银钱,倒是买得起牛。”阿桃冷笑,“没粮我是不信的,占了我公婆留下的房屋田地,如今村里人人都道你家是富户,怎的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
  对上阿桃,原本歇下去的嚣张气焰又涨了几分,围着的三个儿子也要上前,又震慑于常平安,只得梗着脖子瞪阿桃。
  “当年也是众人见证,签下十年的田地文书,如今既大伯愿意付此前的租金,咱们再立个字据便是,既大伯说家中没有银钱,我瞧着你家中青牛养的不错,圈里还有猪也值些银钱,鸡鸭成群都养的肥硕,这些也要值些银钱。”
  阿桃推了推常平安,他便带着那几个力工一起去隔壁牵牛抱猪赶鸡鸭去了。
  这厮别的用没有,扮冷面阎王倒是在行,只肖一站,一群人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既没有粮食,也无银钱,我观你家这牛正直壮年,便抵个二十两银子,余下七七八八也算十两银,还剩七十两银子。”阿桃算盘打得劈哩叭啦响,“不知这余下银钱大伯看怎么抵?是要给钱,还是给粮?”
  “怎么抵?横竖没有银钱,家中有看上的你就去拿吧!把我这条老命也拿去!”刘老太太哭天抢地,坐在地上看着好不可怜。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常平安真敢搬回来住,她就搬去常平安那儿,到时候日日骂他不孝,叫他在村里过不下去,她就不信常平安敢把她撵走。
  张里正又开始捻胡须,“既无银钱,我记得你自己家中还有十几亩田地,便以家中田地作抵如何?”
  常大伯立即摆手摇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如今观南县本就田少人多,想买上一亩上好的田地极为不易,常家这些田地都是上等水田,好生侍弄下来,一年出息可不少。这田地一旦卖出去,再想买回来,加银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要用田地抵是不可能的。
  “这不行那不可,这粮食照大伯的意思怎么还?大伯是体面人,还能赖掉不成?”阿桃面露不耐,抱臂冷眼旁观。
  一大家子嘟嘟囔囔,末了还是常家大伯开口,“我……我还,我还!只是绝对不拿田地作抵。”
  一群人顺着他的话都看向他,这厮这几年果真是借着自家弟弟的田地赚足了银钱,这么多粮食跟银钱,还真能拿的出来。
  一时间众人指指点点,常家大伯忽而反应过来,作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姿态,“放心!即便是去借钱,去乞讨,我也定将欠的补上。”
  “既如此,那便立字据吧。”对他装腔作势的姿态,阿桃毫不客气。
  常家大伯一脸失望,手指颤抖地指向才捉了鸡回来的常平安,“侄儿莫非真要与我如此生分不成?”
  说起生分,常平安笑,“我爹在世时,对大伯再敬重不过,可当年我爹娘过世,连办丧事大伯一家都躲得远远的,是大伯早早便同我家撇清了干系才是。当年阿爷意外,我爹顾念奶奶年事渐老,又同你一家亲近,如此房屋田地都不愿与你相争,奈何你却一副鬼蛇心肠,阿爷田地到手仍不满足,还想着我爹留下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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