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陈庭生替楚健雄斟上一杯茶,没再言其他。
  “庭生你别有心理负担,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投资失败,亏点就亏点,生意人哪儿有稳赚不赔的?”楚首富端着茶杯,悠哉悠哉得很。
  毕竟把陈庭生培养出来后,他就已经放飞自我,全身心地当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客,真是好不惬意。
  “还是庭生你有良心,时不时来看望下我!不像陆枫那臭小子,十天半个月,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一想起陆枫,楚健雄就习惯性拿起拐杖。
  “哎哟喂,楚老头,在大门外就听见你数落我了!”陆枫欠扁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罗萌眉飞色舞地挥手,露出两颗和耳钉一样晃眼的小虎牙:“枫哥!枫哥!”
  陆枫双手插兜,迈着极其嚣张的步伐走进来,冲罗萌眨了眨眼。
  “臭小子!又跑什么地方滚混去了?”楚健雄十分熟练地扬起手中拐杖,就往陆枫身上招呼,“你个败家玩意儿,劳斯莱斯你当碰碰车开!”
  “啊——疼疼疼!”陆枫没有躲开,胳膊硬生生挨了一拐杖,惨叫的十分卖力,“断了断了断了!”
  楚健雄嫌弃地咦了声,扬起拐杖就要敲第二下。
  “楚伯伯,好久不见啊!”萧岑彬人畜无害的笑脸从陆枫背后歪出来。
  “败家玩意儿,打......”楚健雄的声音在看见萧岑彬的瞬间,转了个调,“小彬啊,哎哟哟,来楚伯伯看看,是不是瘦了?”
  楚健雄拿拐杖把陆枫扫到一边,脸上挂着弥勒佛的微笑,拉着萧岑彬坐下。
  陆枫:“......”
  寒暄过后,萧岑彬主动切入了今日的主题。
  楚健雄把他们带到书房,取出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那里面是一些旧照片和书信。
  丁隽鸿灰色的一生,也随着楚健雄的讲述,渐渐在他们面前铺开。
  比楚健雄年长五岁的丁隽鸿,是大山里走出去的穷孩子,原名叫丁大强。
  当年他父母生了六个女儿,才生到他这么个儿子,人口太多,家里穷得都不知道肉什么味道。
  最后实在太穷了,上面的几个姐姐便被卖的卖,送的送,扔的扔。
  最大也不过才十四岁的姐姐,被卖给了隔壁村娶不上老婆的单身汉。
  再后来,他爸离开山村去打工了,留下丁隽鸿和他妈便成了留守儿童和妇女。
  他母亲虽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长得也还算有些许姿色,在那穷山恶水,不出事才怪了。
  那时候才几岁的丁隽鸿半夜时常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他每每睁开眼睛,总能看见两个重叠着晃动的人影,刚开始会被吓哭,后来挨了几次打以后,就学乖了,只会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荒唐的一切。
  而他夜里看见的男人,从一个变成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男人,那些男人完事后,总是会给他母亲钱。
  有一天,忽然一个胡子拉碴,缺了条胳膊的男人出现在院子里。
  丁隽鸿愣愣地看了那个男人许久,这是他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自已的父亲,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父亲。
  他不知道原本身体健全的父亲为何残疾了,也没机会问,都是很久之后,才从一些同乡口中听到些许只言片语。
  他爸失踪的几年,是被骗进了黑工厂,被当作牲畜般剥削着仅有的劳动力,一次逃跑被抓回去,砍了一只手臂,扔到小黑屋等死。
  幸运的是,第二天警察端了那个黑工厂,解救了被压迫和奴役的工人,他爸也得以保住了一条贱命。
  但这条警察救下来的命,只维持到他回家后的一小时。
  屋里正在进行的肮脏交易,被抓|奸在床的姘|头,被野男人压着揍的残疾男人,哭泣和尖叫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爸被活生生打死那一刻,混着淋漓鲜血烙在了瑟瑟发抖的丁隽鸿眼里。
  那个打死他爸的男人,是村里的村长,这么点权力,却能在这穷山恶水只手遮天。
  阳光再怎么努力发光发热,也始终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
  阴暗角落里的人命比纸薄,比蝼蚁轻贱。他爸苟延残喘的命,就这么没有一句交代地草草收了场。
  再后来,来他家里的男人越来越多,有些坏到骨子里的男人,不但学会了吃白食,还经常对着母子二人|拳|脚相向。
  那两年他母亲身体越来越差,看样子应该是病了,家里的米缸也好久没有填满过了。
  一个夜晚,一个男人一边穿衣服,一边骂着晦气跑了。
  丁隽鸿进去一看,他母亲衣衫不整地昏倒在床边,身前是一堆混着血迹的呕吐物。
  那晚他跑遍全村求助,但是没有一扇门为他敞开。
  最后小小的他,不知道是怎么用板车拖着母亲,走了大半夜去到县城医院。
  也是那晚,他知道了原来没钱连医院的门都进不去。
  还是那晚,他跪在小小的县医院外,送了他母亲最后一程。
  他母亲最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走吧,别回头,回头没活路......”便睁着眼睛去了。
  .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缠苦命人。”陆枫倚在窗前,把玩着空茶杯,“那他后来回去了吗?”
  楚健雄盯着一张褪色的旧相片出神良久,才摇摇头道:“他告诉我说把他妈埋了以后,便四处流浪去了,为了活着什么都干,再也没回去过......可我觉得这不是实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