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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谢景行阖眸,避免被帝尊绝世的魔魅引诱,从而露出破绽,被揭穿身份。
  “不肯直视本座,为什么?”殷无极捏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在怕吗?”
  被徒弟恣意拿捏,圣人虽然不觉得冒犯,却很不习惯,难免蹙眉:“在下谢景行,儒门弟子。”
  殷无极捏着他的下颌,见留下红印时,微微一顿,从动作到声线都莫名放轻了些。
  “谢景行……”
  帝尊声音低沉,念出他的假名时,却百转千回,难以言喻的缠绵。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名字。”他笑了,“本座就叫你‘谢先生’,如何?”
  “……”谢景行阖眸,真是熟悉的称呼。
  “谁的门下?”
  殷无极纤长浓密的睫羽轻拂,绯色瞳孔里烧着火的髓,“白相卿?”
  对他再重复一遍“圣人弟子”的谎言,简直是漏洞百出,万分可笑。
  谢景行根本编不下去。
  他规避问题,试图拉扯开话题,“在下误入此地,却被阵法所困,并非刻意打扰陛下独酌。承蒙陛下指路,在下会很快离开……”
  “本座不想放你走了。”
  殷无极找起茬来,很是难缠,很不讲道理。
  谢景行:“陛下先是指路,而后反悔出手,可是在下做的不妥当,得罪了陛下?”
  “何处得罪本座,谢先生心里不清楚?”
  魔君看似彬彬有礼,却是全然的独断。
  “既然得罪了,本座可不饶你,非得向白相卿要人,他还欠本座人情。区区一名弟子,本座亲自向他讨要,他还能拿本座怎样?”
  “……荒唐。”谢景行没忍住,还是斥他一句。
  多少年来,这位威严赫赫、权倾魔道的帝王,从来没有醉卧美人膝的兴趣。
  九重天魔宫更是常年空置,从不给人留下半点旖旎幻想。
  现在,殷无极撩起眼眸,绮丽的流波扫来,竟是霞姿月韵,极有攻击性的美。
  “谢先生,为什么不肯看这双眼睛?”
  殷无极的呼吸掠过他漆黑的眼睫,是危险的低语,近在咫尺。
  他嗔怪:“是本座不美吗?”
  继而,他浅嗔的语气低沉森然,流淌出危险的杀意。
  “或是,圣人道已大成,视红颜为白骨,想再丢掉本座这个麻烦,独自飞升了去?”
  “在下不是。”谢景行的否定,此时也显的苍白无力。
  直面帝尊天地雕琢般的容貌时,转世圣人侧眸,心神动荡,却几分仓促,几分躲避。
  恨海情天,他心里虚,着实不敢见观音。
  殷无极凝视着他的种种表现,眼底血色愈浓,讥诮嘲弄:“薄幸。”
  他逐渐不起波澜的语调中,藏着好似择人而噬的怨恨,熬骨、吸髓、撕裂神魂和血肉。
  直到这份恨意,把他揉捏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尖锐地贯穿他的一切,乃至全部生命。
  “残忍,冷血,虚伪——你还在装什么?谢云霁!”
  谢景行一时无话。
  殷无极的声音静了片刻,良久,他嘶哑着道:“莫说是音容改换、不复当年……”
  “谢、云、霁!就算是你化成了灰,本座也认的出你,师尊——”
  第8章 渡你上岸
  这一声“师尊”,喉头润着血,喑哑、惨淡,如嘶风。字字悲切。
  无他,实乃“师尊”这一词,实在太遥远。
  追溯当年,他们也并非没有过师慈徒孝、大道同行的岁月,一切终结于死别。
  殷无极也没料到,尘封的称呼,他会唤的这样疼痛。
  他沉默半晌,舌尖艰涩,缓缓问道:“谢云霁,我敢唤你师尊,你敢应吗?”
  怨与恨,哪怕曾经如池中蓄水,一度潮涨潮生,却被岁月抽干。
  时过经年,他竟是连恨都恨不动了。
  情逾千钧,谢景行不可承其重,连辩驳都苍白。
  无论是披着这具凡人皮囊,自称海外谢家后裔;或是借着圣人弟子的声名,讲述海外洞府传人的精巧谎言……
  诓骗世人的伎俩,在帝尊面前毫无意义。
  见他不答,殷无极静了片刻,随手设下结界,黑袍无风自动,赤眸沉黯,凝如淤血。
  “……也对,是本座自作多情了。一千五百年前,圣人早就斩断这师徒之缘,昭之天道,甚至抹去弟子在仙门的痕迹。莫说师门,就连过去的记载,本座都是没有的。”
  殷无极说罢,冷笑拂开垂落的梅花枝,在深深浅浅的繁花里逼近。
  谢景行后退两步,背部抵上栏杆。
  疏影横斜,幽香萦绕,美人丝发如珠帘,随风轻拂。他的容色比繁花更美,比春光更艳。
  避无可避。
  谢景行哪还有冷静思考的空闲,抬眸时,满目璀璨烟霞,是帝尊流光溢彩的绯眸。
  大魔修为越高,越是魔魅。这是魔之道统的特点。
  帝尊的修为天下第一,众生颠倒,圣人也未能免俗。
  殷无极声音略低,语速极慢,好似淬血。
  “两千五百年,圣人与我,半是师徒养恩,半是枕边爱侣,直到最后,亦为死生仇雠……”
  “……我多了解你。”
  他悲怆着,“谢云霁……你竟然、试图在我面前……避之不见,甚至假作陌路人,你如何敢、你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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