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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洋洋得意,却没注意到,他心里能让谢衍难受之事,只是纡尊降贵,看看他的脸色罢了。
  比起两人极深的仇怨,殷无极就算幻想些支使师父的场景,偏还用着敬称,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
  谢衍虽然魔种侵体,冷汗涔涔,极是不适,却颔首,情绪淡然道:“一码归一码,我无异议。”
  殷无极思及自己占了先机,意气扬扬道:“呵,‘圣人弟子’,本座说呢,师弟们遍寻不得,竟是在眼皮底下,被转世的师尊骗的团团转,到底还是‘灯下黑’了。如此刻板,哪有本座一眼就认出更快……”
  如此古怪的语气,谢衍知道弟子不会贸然杀他,一边适应沸腾的魔种,一边听他矫情,顺便叫他话不落地。
  圣人望着他,夸奖教育:“诚然,别崖自然是最聪明的。”
  “谢云霁,你过去高居圣位,无情无欲,行事作风实在是太霸道。若是你刻意改变性情,确实教人难以联想。谁又能看得穿,温润有礼的‘圣人弟子’谢景行,竟然是圣人本尊呢。”
  殷无极被他顺毛摸的很舒服,抱着病骨嶙峋的师尊,小心翼翼,怕把他碰碎了。
  他的声音很轻,“……见过您‘天问先生’时期的人不多,本座,独算一个。”
  伴随着他的低语,谢衍阖上眼,敛去眸底如剑锋的芒。
  再次睁眼,“圣人弟子”谢景行苏醒,他的眸光温润,魔种盘踞,白衣凌乱,被他抵在亭间廊柱上,看似被欺凌极惨。
  “真是会装。”殷无极凑近他的耳畔,声音低沉。
  “欺天骗命,窃夺气运而已。”
  圣人的魂魄温文尔雅,锋芒乍现:“若是不能骗自己,怎能骗过天道?”
  烈火围绕的落梅亭间,谢景行的脖颈被帝尊掐着,一圈淤血青紫,徘徊在筋骨寸断的边缘,好像随时都会被大魔轻易捏死。
  红莲业火之中走来三人,皆是手执武器,杀意腾腾。
  为首的蓝衣儒士手执书卷,如清绝道子。
  白衣抱琴的乐师紧随其后,踏莎而行,似竹林雅士。
  最后是红衣少年,眉眼俊丽,行止风流。
  儒宗师门不睦,三相很排斥前大师兄殷无极,并非正邪不两立,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谢衍对他们三人都是一视同仁,却对早已不在师门序列里的殷无极特殊照顾。
  儒门三相心高气傲,少不了与帝尊针锋相对,偏偏时常被师尊压着以师兄待他,不能造次。
  三相与帝尊有不言之约,圣人祭不动干戈。
  即使他们再厌恶帝尊,甚至认为是他害死师尊,却碍于圣人遗命,从未在这一天与他起过冲突。
  破坏誓约的,却是他异常的魔气。
  红莲浴火,十里映红,仿佛下一瞬,殷无极就能把儒宗掀个底朝天。
  他们新收的小师弟面白如纸,魔气入体,将他折磨的气若游丝,俨然是被大魔欺凌。
  风飘凌哪里能忍,大怒道:“殷魔头!放下他!”
  殷无极置若罔闻,用指尖挑起了谢景行的下颌,好似品玩上好的玉器。
  那轻佻猖狂的模样太恶劣。
  “魔头尔敢!”
  风飘凌的靛蓝广袖在风中摇曳,向天穹一抛诗卷,厉声喝道,“九歌,东皇太一!”
  鼓瑟阵阵,剑鸣佩响,仙乐缭绕,如临琼楼玉宇。
  他竟是以神乐之歌,召上古仙神前来除魔。
  “九歌?”殷无极抬眼,神色恹恹,“哦?三相来了?”
  白相卿手中抱七弦琴,手指勾上了弦,刻意点出他的身份,语气柔中带刚:
  “帝尊已是五洲十三岛第一人,身份尊贵,自当持重,何必刻意为难师尊的洞府传人?”
  谢景行呛咳两声,无法高声说话,顺势从柱子上滑落下来,脖颈处的青紫勒痕赫然醒目。
  万魔之魔的魔种在他心口跳动着,要他与殷无极的胸腔共振,宛如另一枚心脏。
  若非殷无极刻意护住他的五脏六腑,他就会当场入魔。
  对大魔来说,魔种是唯一的标记,既能拿捏猎物,又能防止他人染指。若是旁人觊觎,就会招来大魔不死不休的追杀。
  以谢景行现在的修为,承载帝尊魔种还是早了些。
  不像是曾经的圣人境,魔种影响不到他,只是一个意义含蓄的馈赠罢了。
  白相卿脸色霍然一变,“魔种,你竟然要逼他入魔?”
  沈游之神色阴沉:“这么一副灵秀根骨,又那么像‘那个人’,你要他入魔,是在报复仙逝的师尊,还是欺我儒宗败落,无人阻你?”
  殷无极清楚,儒门三相支撑儒道多年,彷徨无奈中,也需要与故人有关的寄托,哪怕只是一名传承弟子。
  殷无极直起身,哪怕疯癫,他的姿态依然雍容矜贵,胜似神君威严。
  他的右腕不自然垂落,方才他把骨节都捏碎了,现在还使不上力气。
  “三位师弟要与本座动手,就一起上罢,不欺负你们。”
  殷无极略略偏头,笑意盈然,“仅凭风师弟一人,可拦不住我。”
  “殷魔头,谁是你师弟!”
  风飘凌大怒,“帝尊右手已废,却如此狂妄,是要以单臂接我九歌吗?”
  “是又如何?”殷无极负手而立,睥睨他时,甚至还揶揄一句。
  “既然是师尊‘灵前’,就让我检查一下师弟的进益,顺便指教两句,也没白当你们一回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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