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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他不会矫情地斥他悖逆的爱欲是邪道,也不会迂腐地劝他放下屠刀。就连入魔之事,他气的也并非入魔本身,而是他的找死行为。
  谢衍,真正在意并恪守的,是为人师长的底线,而非其他。
  他的师尊是霁月光风的儒门君子,绝不会自恃师者身份,以上位者的姿态对徒弟出手。这无疑是欺负白纸未曾染过颜色,藉由学识眼界与修为的优势,扭曲徒弟未曾成熟的心智,依着自己的爱好恣意涂抹罢了。
  这才是师长禁忌,是绝不能做的事。
  所以,在他剖白心意之后,谢衍容了他,任他放肆,哪怕在情/事中被磨的厉害,也只是隐忍,从未与他抢过主动权。
  “臣说中了?”陆机笃信陛下不会真的揍他,半点也不退,百般劝谏。
  他仿佛随时能抱柱撞死自己,慷慨激昂:“娶魔后可以,我们魔宫绝不嫁君王!谁敢抢陛下,不仅臣不答应,萧珩、将夜不答应,千千万万魔修更不答应,这是底线——”
  殷无极冷笑一声,陆机平日里都挺聪明,但他这史官性格,与那著史执念,总让他格外在乎君王的风评。
  数千年来,殷无极自草野起兵,掀翻整座魔洲后,终于足踏九五,登了帝尊之位。
  可君王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
  他并不醉心权力,反而警戒它对人心的腐蚀。
  他不擅动权势,亦不以此求利徇私。
  他不贪求享乐,于是魔宫总是空旷,冰冷如沉沉子夜,并无靡费享受。
  他不好美色,视红颜为枯骨,何况世上哪有比万魔之魔更出众的容色。
  他不征徭役,即使因为私心修筑“天上白玉京”,花费却都是从私库之中出,不动半点魔宫税收,亦不与民争利。
  这样的君王,唯一可以大书特书的弱点,就是暴戾。若反对者残暴,那他就要比敌人更暴烈。
  殷无极杀了太多的人,魔洲数千年的沉疴弊病,若非以血来赎,否则永无疗愈之日。
  他要一切蠹虫都死绝,要把一切溃烂都挖空,要一扫世间污秽,换一个世道清平。
  在黎明之前,他以空前残忍的手段,镇压了那些群起反抗他的大魔。
  他将扎根在魔洲各地吸血的大魔氏族连根拔起,十室杀空九室,血火连天。
  那乱葬岗的千里鬼哭之中,有人罪有应得,有人死于株连。怨气冲天。
  踏着血与荆棘的君王,手中早沾了无数人命,也不在乎再多一些罪名。哪怕被人斥为暴君,他也不在意,只是孤身向着前方走去,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为止。
  陆机作为本该秉笔直书的史官传人,却对那些几乎诋毁折辱的传闻秘史在意的不行。
  哪怕是破了自己的道,毁了神机书生的声名,他也得把那些诋毁殷无极的扎人词句从史册上抹了。
  甚至,他下笔时,还有把他写成千古一帝的架势,是给正主看了都认不出的程度。
  现在,陆机又和个魔宫总管一样,连他感情问题都要撞柱子劝谏了。
  陆机越想越绝望,唉声叹气:“您不要为难臣,臣这起居注怎么写啊!”
  他忽然福至心灵,用折扇一敲手心,自信道:“我去找圣人的魂魄!臣管不了您,圣人还是有资格管您的。”
  然后,陆机听到他家陛下冷哼一声,阴恻恻道:“陆机,你要试探什么就直说,别给我卖关子。”
  玄袍魔君手中捏了一把棋子,抛了抛,曲指一弹,棋子挟着风陡然袭来,却被青衣军师伸手握住。
  陆机捏着那黑子,在指尖转了一圈,收敛了脸上过于做作的神情,正欲开口。
  殷无极冷笑:“也不许去找谢云霁。”
  他又一笑,显出几分恶质来,挑眉道:“他也管不了我,反倒要来求我放过他。”
  至于这个“放过”,是何种意义上的,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陆机神色有点不甘:“陛下,那可是圣人的魂啊,圣人是天下读书人的终极梦想。您曾游学于圣人门下,在下却没这么好的机会,现在难得不敌对,去找他说几句话,聊一聊修炼之道,难道也不行?”
  “不许。”殷无极淡淡地道,“你有何不懂,大可以问我。”
  “这不一样。”青衣书生唉声叹气,“陛下,那我不去,您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殷无极:“说。”
  陆机沉吟,展开折扇,笑道:“谢先生身上的魔种,是什么意思?您不收回,就是认定了他,不死不休了?”
  殷无极似乎猜到几分他的心思,也不正面回答,笑笑道:“你猜。”
  魔宫三人与殷无极亦臣亦友,当帝尊端起威严时,他们自然不会逾越。
  在私底下,他们却不分君臣,而是志同道合的同伴,亲逾兄弟,交托背后的挚友。
  趁着陛下心情极好,陆机什么都敢问,用折扇指了指室内,挑眉笑道:“那圣人与圣人弟子,您更喜欢谁?”
  圣人谢衍,是他的逆鳞,是他的软肋,是他的求不得。
  他们陛下重情重义,一旦动情,便是磐石难转。
  那不疯魔不成活的五百年里,陆机是亲眼见着他熬过来的。
  所以,当殷无极的视线开始追着圣人弟子不放时,让陆机感觉到荒唐。
  甚至,他还怀疑,他以为的情深不寿,也许是陛下对授业恩师的尊敬爱重,甚至是对至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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