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说罢,他又是若有若无地一叹,语气中有着无尽的留白。浅浅几字,却带着说不出的旖旎意味。
他好像在说,用水沉香熏衣,让自己骨子里都染上这个味道,只是为了讨他的欢心。
谢景行脚步一顿。
他是极智慧通透之人,这点言语间的撩拨,他一眼就能窥清其中深意。但就算看穿了其中套路,他还是会被取悦到。
他家别崖现在长成如此出众模样,身份又至高无上,合该是受无数人跪拜的尊贵君王。
他却能让自己染着他喜爱的味道,毫无抵抗地由着他摆弄,像是刻意撩拨,又像是情深无悔,显然是摆在明面上的勾引。
谢景行抬起手,轻轻一嗅,似乎还能感受到些许浮动的清幽气息,并不炙烈,但他却觉得像是醉了。
“帝尊这是摸透了我的喜好。”
圣人从上辈子起,最是受不了殷无极这般模样。
谢衍把他当做继任者,耗费无数心血将他养成最出众的模样,哪怕最终入了魔,在师长眼里,他便是身体上剜下的一块骨肉。
他的性命,功法,学识,剑技,都是谢衍一点点教出来的,对他有占有欲与掌控欲,又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呢?
“师尊的喜好,我自然是清楚极了。”殷无极跟上他的脚步,自他身后抱上来,白衣玄袍缠绵纠葛。
“即使你心中明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总是让你伤,让你痛,让你饱受折磨?”
谢景行声音温雅,微微侧头,看向依赖着他的帝尊,道:“你也明白,我谢云霁,天生就是这副强硬性子,改不好,也不想改。想被我管着,和勒住自己的脖子没有区别。”
“趁着我的修为还没取回,管不住你,你还不快跑?小崽子,非得往我跟前凑,不长记性。”
“我不怕的。”殷无极弯唇,笑了。
他知道,问出这一句,就是师尊正在试探他的态度。
帝尊看着他的背影,眸底是近乎汹涌的暗流,他倏尔笑道:“我不怕伤痛,不怕折磨,您若高兴,怎样罚我都好,我高兴的。”
“……就是,别再丢了我。”
离别才是真正的苦熬。
短暂的交谈结束,他们来到了乐坊最中央的三层小楼,见到此地灯火通明。
两位男客并肩前来,要了楼上一个雅间,迎客的小厮问:“二位,是否需要点些貌美歌姬?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包君满意。”
“不必。”谢景行给了银子,淡淡道,“教人不要来打扰。”
小厮带着暧昧的笑容,目光扫过两位姿容出众的公子,像是明了什么似的,退下了。
谢景行只要了些上好的茶与酒水,撩起衣摆,坐在了雅间的桌前。他再抬头,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示意殷无极坐下。
殷无极坐在他对面,身姿端然,魔气却无声地延展,似乎在探查周围。
谢景行支着下颌,扫了一眼屋内的软烟罗纱,红幔处处垂落着,将房间装点的极为绮丽。
当然,谢景行看的并非这些,而是附着在墙壁与房梁之上的异常鬼气,无形的雾气在楼中流动,顺着雕栏一路攀上,极为邪异。
殷无极笑道:“藏污纳垢啊。”
谢景行瞥他一眼,道:“这些屋子不正常,墙里面封着东西。”
说罢,他取出一枚铜板,覆上灵力,丢入茶水之中。
茶水将铜板锈蚀,露出些许铜绿色。尔后,又显出赤红。
“这里的所有吃食,都藏着妖鬼的阴气,力量非常驳杂。”
谢景行随手把茶水泼在地上,地面上顿时出现一道深黑的印记,好似拖行的痕迹。
痕迹上沾染着阴气,已经有些时日了。那被拖动之物,约莫是成年男子身量。
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看上去肢体残缺,不成人形。
谢景行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站在床柜边的赤色烛台边,低头微微端详。
蜡油融化时,颜色近乎红褐,散发着腐臭的尸气。
“掺了阴气的血肉,人炼的。”谢景行说罢,不肯再看一眼,嫌脏。
“登不上台面的鬼物罢了。”殷无极施施然地起身,走到谢景行的身侧,低下头帮他把垂下的发别在耳后。
他温柔地微笑着:“您不喜欢这类东西,就不要去碰,不干净。”
这样的地方,对于好洁净,又眼力出众的谢景行来说,简直是地狱。
光是待在这里,他就觉得脏。
碰到的任何东西,很可能都沾着人的血肉或者内脏。看似美丽的摆件,可能就是某种人体组织制成。
屋子中缓缓渗出淡粉色的雾气,暧昧而迷离,催人情/欲。
若是凡人,怕是已经心摇情动,忍不住沉迷其中,与美人欢好了。
谢景行微微挥袖,一阵清风拂过,雾气营造的幻觉如潮水褪去。屋内那如梦似幻的迷离氛围,也转瞬间冰冷下来。
那香气的来源,是盘踞在房梁与承重柱中伸出的桃花枝。枝干完全染黑,暴露在外,像某种生物的扭曲的骨骼。
他乍一看去,桃花枝覆盖了墙壁与床头,缀着桃花,粉色的雾气便是花粉构成。
那桃枝如活物蠕动,向他们蔓延而来。密密麻麻,极是恶心。
“不是本体。”谢景行遗憾道,“只是一株桃花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