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殷无极即使被支使,也并未感到不快,甚至甘之如饴。
他轻笑道:“好,听你的。”
第69章 帝王之业
谢景行施展了障眼法, 他们穿过化为妖雾森林的御花园,来到寂静如死的禁宫。
寒蝉凄切,风声依旧, 除却宛若活死人的巡逻侍卫,在行走时会发出刀枪碰撞声, 此地再无其他声响。
谢景行看着几个手捧盖着红布的托盘,正低头前行的宫女,叹息道:“虽然看着还有生气, 却犹如活死人。”
殷无极虚虚伸手,凭空于锦缎之下夺过一颗, 捏在手心把玩, 蓦然笑道:“是送给乌国皇帝的仙丹,我瞧瞧材料……”
丹丸是朱红色,颜色犹如干涸的血迹。
他凝神看去,露出倒胃口的神情, 伸手一握,黑火瞬间将丹丸烧了个干净。
“好脏啊。”殷无极的神色有些怪异, “人血入丹就罢了,什么肮脏妖物的内脏胎盘都往里加, 虽然能短时间增强力量,但这东西, 连本座养的魔兽都不吃。”
说罢,他拍去掌心灰,细细擦净每一根手指, 以免招他家先生不喜。
谢景行无奈,拉住他藏在袖里的腕子,用白绸替他擦拭指缝的灰, 语气温柔:“多大人了,什么都要去玩一玩,当心哪天栽跟头。连妖雾森林都有了,这宫城里能有多干净?”
腕上的温度让他弯起唇,殷无极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谢先生这也要管呀?本座可早就不是小孩了。”
谢景行神色微变,转身往御天阁走。
殷无极三步两步跟上他,有些自负地道:“再说,此世能让我栽跟头的,早已……”
他说着,愣了许久,又熄了声。
他从那恣睢狂徒的桀骜模样,逐渐转为如山的沉默,
“别那么敏感,我在呢。”谢景行回头,直接牵住了彷徨的他,将他修长的手拢在掌心搓了搓,再领着他,走过朱红城墙之下。
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御天阁,与雾色之中若隐若现的通天塔。
“……哦,师尊在的。”
殷无极这才迟钝地点了点头,敛了眸光,却见谢景行飞扬的发丝,心中忽然希望这宫城道,漫长,再漫长一些。
“谢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幼稚?”
他们在夜色中行走,见风灯摇曳,帝尊沉默半晌,忽然道。
“为什么这么说?”谢景行神情是温和的,一如这世间,一切有七情六欲的人。
“总是闹你,折腾你,让你操心。”殷无极声音低缓。
“别崖要是什么时候不闹我了,我还得看看,我徒儿有没有被夺舍。”
谢景行无奈地笑:“都闹了我两千多年了,现在才想起来改?”
“不改。”殷无极却道,“我要是改了,您见我省心,就去看儒门三相了。”
说罢,他冷哼一声,道:“那三个小家伙,得您的教导也够多了,连个儒门都看管不好,您别管他们。”
“不管他们,来管你?”谢景行知道,他又少年心性了,“你桀骜不驯,天生叛逆,我要管你,你服我管吗?”
“以前是不服的。”殷无极叹息一声,笑了,“现在,只要师尊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谢云霁既是师父,也是诤友。
他会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会教他不要行差踏错,背离本心,一念成魔。
谢景行眸色幽深,把他无意识捏紧的拳揉开,用指尖嵌在他的指缝中,牢牢扣紧。
“您这个牵法……”殷无极抬起被牵着的手。
“我又不是当年的少年,走不丢了。”他笑中含着嗔怪,绯眸流转,极是多情。
“真的走不丢了吗?”谢景行瞥过来,眸中映着他的脸。
他轻轻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心魔还能撑多久?你,还有多少寿元?”
“一定要问吗?”
这已经是谢景行第三次开口询问,但殷无极都未曾正面回答。这一次,依然是一样。
殷无极早就练就一副堪称完美的微笑面具,半真半假地笑道:“时间长着呢,师尊愿意要我多久,我就陪您多久。”
“没有骗我?”谢景行心中冷笑。
看呐,他又在说谎。
“当然没有。”殷无极笑着转移了话题,假作埋怨模样,“若说骗,师尊才是那个骗子吧。”
“为师骗你什么了?”谢景行顺着他的话头,和他绕圈子。
“骗我身,骗我心……”殷无极本是带着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温柔神色陡然一收,浮现出几分戾气。
“还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地去飞升!”
“……”天又聊死了。
他们哪怕亲密无间地牵手、拥抱、接吻,也仅限黑夜的情人。是这漫漫大道长生路上,互相取暖的彼此。
但他们始终各自肩负一道,心中还有必须隐瞒的事情。
有作为师徒,不能诉之于口的隐衷。
有因仙魔之隔,不可多问、多言的谋略布局。
谢景行心思莫测,殷无极癫狂疯魔。
如此荒唐师徒,得把心事剖出多少道,将伤口撕裂到何种程度,才能看到对方半分真实模样。
谢景行捏住这孽徒的骨节,只觉他天生炙热的魔躯中烧不尽的火,正在长夜将终之前,一点一点熄灭。
谢云霁枉读诗书,不配自号天问,如今,竟连他的天命都堪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