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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谢景行看见那些被血池漫过的白骨,魔气的黑火灼灼燃烧,好似要将这些骨骼烧尽。
  这漫天的锁链,最终都归于一处。
  谢景行拂衣转身,看向那血池中央悬空的棺椁,无数锁链从四面八方伸展过来,将那棺椁牢牢绑在半空之中。
  他知道这种极其不正常的现象预示着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殷无极其实早就要疯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强行把疯狂的本源——心魔,困在了识海正中罢了。这样,他才能一直在他面前保持着正常的状态。
  可过分的压抑,只会让他的心魔越来越强,等到破棺而出的那一日,就是殷无极的死期。
  “殷别崖,你好样的。”谢景行咬紧了牙关,却是不怒反笑。
  他振衣拂袖,身影翩若惊鸿,竟是沿着那悬空的铁锁向棺椁之处走去。
  圣人通天彻地,更别说双修时来过不知多少次徒弟的识海,早就熟门熟路。
  他从高到低处走,不多时,就站在那岌岌可危的棺椁之前,脚下的血池却覆盖了他的脚面,若是一个涨潮,恐怕就能浸没棺椁,将这些掺杂着业力的血倒灌进去。
  血池中央的棺椁通身漆黑,上刻镇魔之纹,表面满是裂痕,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夹杂着地狱的低语与嘶吼。
  用锁链捆住这棺椁的识海主人,竟是以无数镇魔的龙骨钉,从四面八方楔入棺中,让他的心魔受万剑穿身之刑。
  谢景行看的心里一痛,伸手抚过那寒冷的龙骨钉,只是触碰,都觉得自己的元神快要被冻成冰了。若是被贯穿,该有多疼啊。
  心魔是元神的另一面,是魔之欲的象征。
  这混账东西,他这样,和用剑刺自己的元神有什么区别?
  “……师尊不该来的。”
  玄袍魔君从棺椁背面走出,身上数处剑伤,四肢缠着沉重的铁链,魔体上钉着玄铁楔钉,穿透皮肉,鲜血在黑袍之上形成大片深红。
  有形的楔钉钉在心魔棺椁上,而他身上的这些反噬,明明没有实质,依旧让他的伤口无法愈合。
  “圣人看到我的模样,会生气的啊。”
  殷无极歪了歪头,明明是笑着,可他肋下的灵骨所在之处空空,胸膛仿佛被剖开,血肉还模糊着,依稀能看到他跳动的赤红心脏。
  他叹息着,笑道:“您现在,是真的把我的心,剥到一层也不剩下了……”
  谢景行简直连呼吸都快停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原本以为,微茫山一别后的识海相见,殷无极以那副重伤模样来到他识海,是为了卖一卖惨,教他心疼,讨些怜惜。
  他的确生了怜意,但很快,帝尊又抹去身上的伤势,摆出任性又不羁的模样,也让他深信,这不过是这孩子骗人的小花招。
  原来重伤是真,完好才是假。
  帝尊当真是满口谎言。
  可笑他之前境界太低,竟是没有看穿帝尊的障眼法,还以为他如此言笑晏晏,一个劲地缠着他不放,不见疯癫痴狂,是心魔有好转的证明。
  “我不来,难道要看你这样,把我辛辛苦苦给你拼好的元神再折腾碎一遍?”
  谢景行藏在袖下的手在发抖,目光极为缓慢地、一点一点扫过徒弟元神的本相,好似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他的声音沙哑:“一根,两根……别崖,你到底在自己身上,刺了多少根楔钉?”
  “不多,也就……”殷无极怔了一下,看着谢景行浓黑如深潭的眼,莫名觉得心虚,低声道,“不到一百根。”
  “不到?”谢景行的脸色一沉,几乎都要被他逼疯了。
  他冷冷地道:“你的数术怎么学的,你以为一百根,很少吗?”
  “能压住心魔,这点苦,我吃的住。”
  殷无极轻叹一声,道:“师尊也知道,若是我不把心魔封死了,以我的命格,又怎么敢出魔宫,怎么敢保证……自己不会突然发疯?”
  血屠万里,杀人盛野。
  什么概念?
  大抵是他所过之处,要流比北渊洲当年,多上五倍、十倍、甚至百倍的鲜血。
  殷无极已是五洲十三岛的第一人,若是他疯了,在圣人离去的这五百年里,谁能制得住他?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
  他可以横扫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亦然可以失控疯魔,化为灭世的人屠。
  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断了,从此无人能管得住他,他只能自己管住自己。
  殷无极是炼器大师,所以他把足以钉入元神的龙骨钉炼出,瞒着所有人,一颗一颗地钉入囚禁心魔的棺椁中,压制住了它,才保了自己五百年的寂静。
  心魔是他膨胀的欲望。那些伤,在钉死了心魔的同时,也将他自己钉在了这里。
  谢衍去后,他压抑一切欲望,反抗魔的一切放纵本性,是为了北渊洲。
  帝王业力还压在他的肩膀上,若非当年登临帝尊之位时,民心归一,紫气东来,助他压制了这大魔之杀业,他可能当时渡那魔尊之天劫时就死了吧。
  他渡万魔,万魔渡他。
  世上之恩义,莫过于此。
  这世上,除了师尊,他还要为自己的臣民多打算一点,也要活得久一些。至少,也要等他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于是,殷无极笑着给自己的手腕上戴上沉重的枷锁,就在这识海之中,倚着心魔的棺椁,日复一日地,听着这血池逐渐涨上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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