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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在黑沉沉的云下,殷无极搭出蓬草的茶棚, 摆着几个树墩,雨将落未落。
  那些没有屋檐的流民,便被白衣的先生无条件地接纳进了棚内, 饮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在寒夜大雨中,食物与屋檐, 宛如活命的希望。
  哪怕这茶棚看上去摇摇欲坠,坠到顶部的雨,却始终未曾摧垮它。
  殷无极卷着袖子,灵活地踩着扎在土里的墩子跳上茶棚,动作像猫儿一样轻盈。然后他把怀中抱着的茅草盖在漏水的屋顶,遮住洞。
  他听到谢先生在屋里,与一个落魄的书生交谈,他似乎是携着妻儿从南方逃难而来,哪怕是前朝的秀才,在如今这乱世之中,也难有凭依之地。
  “王都已经被劫掠了三次,三次啊!”那秀才激愤不已,哑着嗓子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人保护我们,国没了,家没了,连士兵,都不知道是谁的士兵,今天闯进来一支兵收缴钱财和米粮,没过几天,又进来一支,要我们再交,说交给之前的朝廷不算……”
  “他们一层一层地刮,刮到脂膏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把骨头……”那秀才一身破旧的褐色衣服,脸上几乎都是绝望的死气。
  书生的妻子瘦骨嶙峋,拍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孩子,正在默默流泪。
  “这个孩子,是染了风寒吗?”谢衍默默地听着,然后走到那女人面前,淡淡地道:“衍略通医术,不如让我来看看。”
  “多谢先生,求求您……”女人似从绝望中爆发出一声哀嚎,跪在他面前,把孩子双手捧起,交予给他,“救救勉儿,救救他,他是我的命啊……”
  她忽然又狠狠地瞪向书生,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国,勉儿要死了,他却只想着他的大魏朝,他那还未考上的学,还有荣华富贵!”
  书生顿足落泪,却不与女人争论,他哭着说道:“没有国,又哪来的家呢?”
  “那是你作几句酸诗就能挽回的事情吗?”女人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她道:“娘亲死了,爹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谢衍由着他们夫妻吵架,只是接过他们没到一岁的孩子,洁白如玉的手指先是抚过孩子的额头,小手,然后大致清楚了原因。
  “他必须现在退烧。”谢衍淡淡地道:“这孩子得的是伤寒,再烧下去,可能会伤到脑颅。”
  修好了棚顶的少年已经被雨淋透,他手里还握着锤子,踩着几根刻意突出的落脚处,轻轻巧巧地跳下来。
  他一身雨的湿漉清寒,走入这点着烛火的茶棚中,地上铺着许多茅草,满地躺着的都是流民,数一数,可能有大几十个人蜷缩着,几乎无处下脚。
  “师尊。”殷无极笑道:“屋顶修好了,现在不漏水了。”
  “别崖,过来一下。”谢衍取出纸笔,置于这棚中唯一的桌子上,迅速地写了几味药,道:“这几种药草,我们这里可还有?”
  谢衍虽然过目不忘,但是懒得记俗务,他们一路不动灵力,顶多用一下袖里乾坤,所以置备行装都是殷无极来的。
  玄衣少年接过药方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那烧的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的孩子,立即道:“有的,我立即去找。”
  谢衍嗯了一声,把孩子还给女人,然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换下那孩子几乎破烂的襁褓,让她抱着。
  殷无极支起了药炉,在难民都看不见的角度,随手指了一下炉中的茅草,刺啦一声,火就窜了起来。
  他也曾是流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摸爬滚打地活下去,不知吃了多少苦。
  哪怕天生感情缺少一块,不能共情,但他也对于师尊要救助难民之事没有任何异议,因为,这让他稍稍有一点是在救助当年的自己的感觉。
  药熬好了。殷无极端过去,看着女人一点一点地喂给孩子喝。
  他蹲在她身边,突兀地问道:“有父母是什么感觉?”
  女人知道这小郎君是救命恩人,也不再表露出那对待丈夫的歇斯底里,她撩了撩头发,脸上露出几分圣洁的母性。
  “那是一种骨肉相连的感觉。”女人抱着孩子摇了摇,看着他呼吸慢慢缓了下来,眼里露出些许慈爱来,“只要孩子能够好好的,我的命都能给他。”
  殷无极的眼睫掀起,漆黑的眼中透着些迷茫神色。
  “别崖。”又听到谢衍唤他,殷无极站起身,他生来体热,有伴生灵火,身上的雨水已经快要干透,然后步履轻快地走向师尊的方向。
  谢衍已经脱掉了罩衫,长袖也挽着,正在弯腰替一名孱弱的老人搭脉。
  他蹙起眉,“这是疫病。”然后在棚中流民惊恐的声音中,略略沉下了声音,冷冷呵斥道:“慌什么,我能治。”
  他们本以为这寡言的白衣书生是个慈悲好说话的性子,却不料,他只是一冷脸,所有人都吓的噤声。
  殷无极站在他的三步之外,看向丝毫不顾衣衫不洁,跪坐在凡人病榻边的白衣书生,怔怔地看了许久。
  “别崖,把我的药箱取过来。”自从收了殷无极,谢衍从来不记东西放哪了,反正一切俗务,徒弟都能替他打点好。
  “好,马上来。”殷无极又转过身,去棚外找个地方,从芥子空间中取出药箱,然后走进去,看着谢衍用银针刺穴,再施以艾灸。
  “谢先生无所不能,无所不能!”
  “真是菩萨下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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