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你想死?做梦。”谢衍白皙的五指,覆在胸膛之上,已经笼住那最靠近心脏的,一颗洁白无暇的灵骨。
而白衣的圣人近乎温柔地看向被困于方寸之间的爱徒,好似从未见过他这样癫狂又恐慌的神情,于是一声叹息。
这叹息,是一声悲怆的余音。是他年少时的无知,年轻时的彷徨,以及,今日撕心裂肺的痛。
在那颗灵骨嵌入他胸膛之下时,身体的疼痛,已然遮盖不了这发自魂魄的悲痛,他浑身颤抖,于铁链的囚困中暴烈地挣扎着,神色近乎癫狂。
“谢云霁,我会恨你的……你若是敢这么做,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他的眸里好似淬着血,道:“你从不问我想要什么,从来不问!只是这样自顾自的……把你认为最好的东西给我,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若死在劫雷之中,就永远没有还我灵骨的那一日了。”谢衍的面色苍白如雪,一双黑眸却是透着寒星一样的亮光,道:“你活不活?”
“唔啊啊啊啊——”
捆在他四肢上的锁链,依旧那般冰冷,要他如一头被豢养的困兽,被迫接受着一切为他好的抉择。
高高在上的师尊,却如同沉默无言的山脉,横亘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住所有凄风苦雨。哪怕即将到来的,是天道的裁决。
天道之下,魔涨道消,众生平等。
这数十年来,双修得来的灵气,在灵骨融入他血脉的那一瞬间,便于他的四肢百骸流淌着,好似师长无言的关爱。
未曾引动时,这缕修为仿佛从不存在,静悄悄地埋在他的躯体之中,直到谢衍的灵骨嵌在他肋下时,一切便流动起来,熟悉的灵气便如同他的另一副骨骼,撑起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性,也要他清醒着沉沦。
红尘卷的影响渐渐地褪去,他四肢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
天穹之上,劫雷终于找到了应劫之人,于云层之中酝酿,好似随时都会将他劈到神魂俱碎。
而殷无极跪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修为陡然暴涨,几乎冲破半步大乘,直逼渡劫期。而面前圣人的修为却陡然跌落,一层,两层,三层,直到数百年的苦修倒退,他望着面色苍白的师尊,却倏尔落下泪来。
那哪是什么情投意合的双修法诀,那修为高的一方,仗着自己即是万法归一,竟是悄无声息地将这法诀改成了采补之术。而这如今的天下第一人,竟是瞒天过海,心甘情愿地做了他叛门逆徒的炉鼎。
谢云霁,是世上最大的骗子。
而他,却是天下最可恨的徒弟。
他到底还是连累了他的师尊,教他境界跌落,断送大道,天路尽毁。
而他哪怕再痛苦,却不能去死,只因为他的血肉中埋藏着师尊的灵骨,如一盏燃在他眼底的长明灯火。
无论殷无极未来走到哪里,见到什么样的人,经历几多艰难,几番困苦。
他的师父,会是他这漫漫一生中,永远的烛照。
第159章 你出师了
北渊洲的魔修, 从未见过那样的天劫。
照理说,魔修渡劫,总是要比仙修要艰难几分, 陨落的概率也大一些。天道纵然无情, 雷劫总有上限, 在艰难困苦,也会给修者留下一线生机。
那一日, 整个北渊洲之南, 几乎被雷光照彻。天道震怒,山川皆动, 劫雷赫然落下, 织成密集的雷电之网, 连漆夜也被映成白昼。
七天七夜,魔修尽望南。
无人敢接近大魔渡劫之地, 只知方圆内外,皆被雷劫犁过一边,百里成墟。
魔修修炼速度快, 高境界多如狗, 大乘以下遍地走,大乘期魔王共有十位, 已然具备雄踞一方的能力,而渡劫期的大魔却是只手数得过来, 都能被称上一句“殿下”,视为魔界尊者的预备役。
能够在魔洲这种恶劣的环境里, 闯到渡劫这一关的,在北渊洲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足以吸引无数魔修追随投靠。可就算如此, 他们距离被称为“尊上”依旧遥遥无期,只因为越是高境界,渡劫几乎九死一生,无人敢赌罢了。
而北渊十城,诸魔王割据,顶层占据大量修炼资源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哪怕魔尊换了又换,基本格局自上古以来,几乎未曾动过,那是根深蒂固的旧权威。哪怕有新人上来,也不过颠覆一城的政权,陷入周而复始的历史循环。
若是有外来者,胆敢打破这一格局,必然会引起其他魔王的戒备。
这渡劫之人,并非北渊知名的任何大乘期魔王,底层一点的魔修,甚至不清楚他的来历,为何居住于此,又是怎样悄无声息地修炼到渡劫关卡的。
情报不足!
魔洲诸侯王们掌握的信息渠道不同,只要审阅过情报,便能推算出这渡劫之人的来历——叛出仙门的无涯君,曾单枪匹马流浪于魔洲荒野,杀死他们派去的无数招安、刺杀之人,甚至还从禁地之中闯出来的恐怖大魔。
现在这样一个他们频频得罪的家伙,修炼速度却和闪电一样快,竟是要渡劫了!
魔洲诸侯如何坐得住,纷纷派来探子,驻扎在北渊洲南部的边境小镇,龙潜。
龙潜镇得名于它依傍的山脉,作为潜龙山脉的起始点,许多年前,魔界尊者赤喉还在位时,这里还是一个贩卖奴隶的中转驿站。赤喉死后,不再有大量的奴隶需求,这里也就渐渐衰败。而龙潜镇因为有山脉挡住,劫雷的范围就到山脉之前,未能触及山脚下的小镇,自然也成为这场渡劫最佳的观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