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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这清冽唱腔,抑扬顿挫,哀转久绝,教人不能忘怀。
  这般顶级的音律造诣,却来唱怨词。
  谢衍听完他编的故事,又环顾他搭的戏台,四处坠满红绸彩灯,庭中却摆着两台棺木,遍地是纸钱。红事与白事同时举办,倒是平生几分凄婉。
  “贫寒书生与官家小姐的爱情故事?”他的唱词写的模糊,谢衍却听出几分痴怨来,推敲着剧情,“书生得了功名的当天,小姐却被迫嫁给他人,为此,在迎亲之前一根白绫悬梁自尽,红事与白事一起办,书生听闻,却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功名,殉情了?”
  “那么这个七日之后的对答,大抵就是鬼魂了。”他思忖,“为何提到《梁祝》?”
  谢衍并不打算暴力破关,而是自认来迟,打算随着他设置的局,慢慢地寻找线索破局,也算是陪他玩上一回了。
  主屋此时还是闭锁的,被幻术与魔气笼罩,门上缠着铁链。
  谢衍绕了一圈,选择先开棺,左侧的棺木里装着一身繁琐的喜服,而右侧则是一叠丧衣,一根沾血的白绫,洒满了纸钱。
  “他是什么意思?”谢衍从棺材下提溜出一个努力敲击棺木装作闹鬼的小鬼,在感受到面前大能的清气,小鬼一哆嗦,跪了。
  “哇,不要杀我。”小鬼缩头缩脑,哭了,“那位陛下叫我们传话,‘去寻一名白衣书生,告诉他:若他破不了局,他夫人可就跑了’。”
  谢衍声音沉了沉,“他这样说?”他也不欲与小鬼计较,松手,见他一溜烟跑了,才失笑,“看来这一局,吾还不得不破,总不能把帝尊给气跑了。”
  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知道某个隐藏在谜面之后的人会听到。
  “破局的期限与七有关?”谢衍看了一眼庭中的计时滴漏,“七日,不,时间只有七个时辰。若我未能猜出帝尊真意,你就要避而不见?还是说,赌点什么?”
  谢衍面前浮现出水波,那人凌空丢出一张红盖头,谢衍伸手接住,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若你赢,许你一诺;若我赢,则反之。”
  “破局容易,猜出帝尊的心思,可没有那么简单。”谢衍叠好红盖头,却又闻到一股佛香,仿佛在掩盖某人身上的血气,却又有些许悠远的禅意。这倒是与新婚燕尔相去甚远了。“也罢,舍命陪君子一次。”
  斜倚在神台供桌之上的殷无极着一袭绯红喜服,却是嫌盖头热,直接丢给了师尊。自己却百无聊赖地倚着神台,鸠占鹊巢,把自己当做庙中端然的真神。
  “这庙宇,我占来设个局,此间主人勿怪。”殷无极慢悠悠地笑着,用金盘摆上贡品,点上红烛。
  “庙宇破败至此,想来也是没有主人的,万一是有,还请用些祭品,将贵地借本座一用。圣像冰冷,要让里头的人不冻住,就得时不时地拿锤子敲上一敲,万一打碎了呢。”
  他又笑道:“就得时不时折腾他一下。哪怕他还是那一副断情绝爱,一心向道的模样,我也得教他别那么舒服,总不能只有我一人狼狈不堪吧。”
  帝尊盘膝坐于神台上,却是因为红衣太过绮艳,不像是什么慈悲的神明,反倒像是山鬼精魅,无论是点唇模样,还是含嗔带笑,都诱人的很,哪是戏文里不服从于媒妁之言,投缳自尽的小姐。
  “追逐什么功名利禄,不若早早私奔了去,也好过泉下相逢。”他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细密的长发,“大道长生那样冷,不若与我红尘行走……对吧?”
  且不论帝尊如何想,再看谢衍这头,却是将庭院中细细搜寻了一遍,发现若干物件:一把断了弦的琴,一把残剑,一柄木梳。
  “琴弦断了,大概是要修的。”谢衍既然不打算用任何术法,又没找到琴弦的踪影,就暂且搁置。“这是在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残剑也暂时用不上,木梳……上面写着‘结发受长生’,这并非寻常闺阁之物的铭文,为什么是这首诗?”
  他又转了一圈,从水池里看见些许残影,捞起一只浑身湿透的水鬼。她是一名身着丫鬟衣服的女鬼,似乎是沉塘而死,长发缠在了水草间。
  “被困于此地,断去你与此地的联系,便可离去。”谢衍也不等女鬼说话,断剑在他手中足以斩去长发,他的声音淡淡,“走前把线索留下。”
  第一关并不难,只是搜寻为主,谢衍从女鬼捧起的妆奁中,获得一串鸽子蛋大小的明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谢衍摩挲着手中纯白的明珠,无奈道,“别崖,虽说古时文人墨客常以闺阁女子自比,作些闺怨诗,但你也不必……”
  他这完全超出了自比言志的范围,反倒像是搭了个台子,专门将心中无限事唱给他听,端看他能透过这层层表象,理解几分了。
  谢衍拿到明珠之后,厢房里灯光又亮起,皮影戏再起。
  “遥想初相见,仅隔一扇窗,听你细细吟。”他又唱起了《诗三百》,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时隔千年之久,当年他在私塾教书,这样寻常午后的一课,谢衍当然不该记得。但是,那是他初次听到的天籁之言,至今仍然影响着他的心。
  幕后的帝尊眼底仿佛有阴霾,只是轻轻抬起手指,仿佛在隔空操纵皮影,教他们演绎一曲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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