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秋山绫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句句仿若惊雷，让她有些茫然失措到站不住脚。
  一年前，被医院劝退，半年前，自杀未遂，确诊双向被送进精神病院，两个月前，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从看管严密的精神病院逃走，现在不知所踪……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懂，可连起来她却怎么都拼凑不出其中的意思。
  她跟京治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年前。
  自从京治去了大医院做研修医生之后就没有时间出门聚会了，每次给她打去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只会打扰她休息。她们两个只能靠信息联系，有时一天，有时两天，虽然总是间隔很长才回消息，但她们从来没有断联过。
  断联是后来的事情。
  在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没多久的一天，她忽然意识到了秋山没有再联系她。
  两个月前的那句“我旅行去了。可能不能及时回你消息。”就是她们断联前最后一条消息。
  “然后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没有然后了，你也知道京治她没什么朋友的。我几乎问了所有跟她熟悉的东万的人，都没见过她，她也没联系他们。”
  “之前呢？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能让京治难过到恨不得去死？发生了什么啊？”
  听到京治想要爬上电线杆自杀时，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遍一遍质问秋山绫。
  她不知道她的朋友到底受了多大委屈才会走到那一步，连遗言都没曾留下就去赴死。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可能是因为莫须有的事故把她劝退了……我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京治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想要自杀……可也说不准。”
  她是知道的。京治以前不想要做医生，甚至讨厌医院。
  所以在听说她不再做医生要去旅行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京治高兴。那时的她不知道京治是因为所谓的医疗事故被劝退，而不是自己不想干了，还对她说恭喜，邀请她一起出来聚聚。
  那次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医生说她逃走前恢复得还不错，病情稳定。如果她没有逃走的话，再观察一个月左右家属同意就能出院了。她应该不会偷偷自杀吧？”
  关于那一天最后一个她还记得的画面，就是秋山绫那张疲惫又希翼地看着她的脸。
  那天晚上，她一遍遍逐句看着她给她发的消息，想要知道里面是否暗含曾经向她求救的信息，可是没有。
  都没有。
  关于京治学业、事业，她几乎一点不了解。她没问，京治也没跟她说过。
  有关霓虹的医学制度严苛，学习时间很长，考试又多，毕业率极低……她只是在网络一瞥，看到的时候一笑而过，想着太夸张了，京治从来都跟她抱怨过这些。
  好不容易拿到研修资格证，结果因为哮喘复发错过了本校实习，到处找陌生的接收地的焦虑……她不了解。
  被大医院接受当上研修医，工资又太少，甚至维持不了温饱。医院不提供住宿，只能在昂贵的市中心的医院旁边租房，工作又太忙，做不了兼职……这些她也不知道。当时的她，前面在准备教师考试，后面又急着准备入职，跟京治说自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她没有时间关心她，不知道这几年她受了很多苦。
  从小到大京治都没有因为金钱有过困难，可那段时间为了能养活自己，她甚至卖掉了自己最喜欢的摩托车……
  其实她很清楚不是她的错，甚至跟她没有关系，京治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困难和委屈。可就是这样她才不能更原谅自己。是不是她太不能让她依靠了呢？如果她能在那段时间多关心一下她，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呢？
  ……
  今天早上下了点雨，但天气马上就放晴了。
  日向穿上薄外套，把雨伞放进包包里，在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遮瑕和口红。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她生日那天以后，她时不时就会梦到以前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睡不好。气色很差，眼下黑眼圈很重，遮瑕都有些盖不住。
  武道的车停已经在她家楼下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试婚纱的日子，三谷给她和武道设计的婚纱和礼服修改了很多次，这次终于能见到最后的成品了。
  “日向！”武道在楼下笑着向她挥手。
  日向微笑着回应着他，提着包包匆匆出门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注意到门旁的信箱。
  这个年代没有几个人有情调写信，她也不例外。在第一次来到这边的时候，看到门口挂着邮箱还会觉得新鲜。
  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段久远的记忆的片段，她曾经见过京治给一个男孩子写信，然后满怀期待地把那封信纸投进邮箱。
  京治从小到大只喜欢那么一个男孩子，虽然那个小傻子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甚至不知道自己那是喜欢。
  他们好像没有联系了，她也不知道京治有没有收到回信。
  她的邮箱上面覆盖了薄薄一层灰尘，表面的也泛起点点锈斑，她拉开了门口的信箱，里面堆叠的广告和报纸如同泄洪的洪水一下子涌到地上。
  日向蹲下身整理散落一地的废纸，有些苦恼，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因为一时出神做出拉开邮箱的傻事，这个邮箱还不知道废弃多久了呢，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信啊在想什么，武道还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