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陈绵绵心绪不平,但还是装作平静地推开了他。
她没有再开灯,没有再分出眼神去关注程嘉也的情绪,只是拢了拢被他蹭得有些往下滑的衣服领口,摸黑和衣躺在了床上。
天边已经泛起微微的鱼肚白,再折腾下去,真的要天亮了。
陈绵绵有点疲倦地闭上眼,“你记得把门反锁一下。”
外出住酒店第一条,记得反锁,她刚刚忘了,又实在不想动,只能使唤那个还在原地站着的人。
懒得管程嘉也还要在门口伤心多久,反正记得锁门就行了。
陈绵绵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体放松之后,疲惫的感觉顷刻淹没整个人,没过多久就陷入迷蒙的状态。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程嘉也的动静。
脚步声,门锁反锁声,卫生间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他似乎锁了门之后,缓慢地去洗漱了,步伐还稍有些踉跄,扶着门框。卫生间的水声好像响了很久。
陈绵绵没能听多久,就要疲惫地陷入梦境。
耳边的一切都飘远了,背景音似的,忽远忽近,没能进入大脑。
她坠在梦境的边缘,要落不落,意识朦胧,感官失重,忽地感觉枕边床铺柔软地下陷。
然后身边多了个人,双臂环上来,温热的,紧密的,小狗似的贴着她。
“……”
程嘉也洗漱完了。
明摆着另一张空床不去,站起来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的人,非要跟她挤同一张床。
陈绵绵有点想骂人,但又实在是困,连睁开眼都觉得累,最后只是沉默两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骂出来。
念在他喝醉了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而且又不是没睡过同一张床。
陈绵绵想着,再度闭上了眼,真切地坠入了梦境,对身后窸窸窣窣的小动作置之不理。
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思绪太乱,梦境也是应景的一个接一个,纷繁复杂。
全都有关程嘉也。
一会儿梦到包厢里的第一次见面,透过雕花窗户,看见南城的月亮很圆;一会儿梦见暑假快要开始的时候,她无措地站在行政楼外,他抱着篮球被簇拥着路过,投来遥遥一瞥,不经意地解了她的围;一会儿梦见更深露重,没有星星的夜晚,她和夜半归家的人在走廊上擦肩,递过来的那件外套。
还有他站在舞台上,讲说没有谈恋爱,但灵感确实来自于一位女孩。
好像被刻意忘记的,被尘封的所有记忆,通通都在这个夜晚冲破封印和束缚,重新回到她眼前。
好像回忆里的蛛丝马迹通通都被串联成线,说,这个人没有骗你。
哪怕他有错,但他也是真的没有骗你。
梦里的陈绵绵站在那些记忆夹缝里鲜活的瞬间,看着那些阴差阳错的片刻,沉默了很久,然后抬手挥掉。
她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也知道程嘉也那时应该是真心的,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个坎。
总觉得走了那么多的弯路,绕了那么久的歧途,不应该就这样被轻松地消解掉。
或许谈到原谅与否,她还要需要时间。
第68章 黄昏晚钟3
之后的夜晚漫长而沉重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尽管实际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陈绵绵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昏睡过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沉重,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费劲。
意识朦胧模糊间,她隐约感知到有人帮她清理了身体,温热的毛巾在皮肤上擦过,直到重新变得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异样。
然后有人将她抱起,换到另一张床上。
妥善盖好被子之后,身边床铺再度下陷,被紧紧环抱的触感又回到脖颈和脊背,手环过腰,像是紧密连接的温度。
很奇怪的感觉。
梦中也能感觉得到。
逼仄,狭隘。
两个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经历的成年人,此刻缩在同一张小小的床上,勉强算是相拥而眠,共享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一切都显得既亲密,又遥远。
继醉酒后的坦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来到一个奇妙而又模糊的拐点。
但谁也说不清。
总之,日子还是照常过,除开醒来时有点相顾无言以外,几乎没有影响陈绵绵什么。
她照常备课,照常上课,在忙碌的日常生活里让自己充实,无暇伤春悲秋,顾及其他。
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清的。
睡了一张床,重新又趋近亲密,然后呢?
需要给程嘉也什么交代吗?
大可不必。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这种偶然的关系应该心有预期吧。
陈绵绵这样想。
何况他们又不是没经历过,那种只有身体关系,并没有名分的日子。
但令她感到有些惊奇的是,程嘉也竟然好像真的没有把这一次亲密接触当成什么关系近了的象征,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安全线以外,做好他示好者的角色。
周一午休,陈绵绵下了课,抱着书回办公室,刚进来,就被同办公室的老教师打趣。
“陈老师,最近有情况啊。”老教师是退休后返聘的,闲不住,回老家来做做事,戴一副银边眼睛,边批改作业,边笑着瞄她一眼。
“……啊?”陈绵绵茫然,“什么?”
但她走回座位上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