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半弯着腰，一手扶墙，一手向前伸出，茶色眼眸微微眯起。“小七。”声音依旧温和，眸光中却多少透出点不耐烦，还有隐藏在深处的疲乏。
  小七看着她的眼睛，棕褐色的猫瞳睁大。它几乎是在下意识地向后缩，尾巴扫到墙角，触电般颤动一下，又猛地垂下收起。
  雪奈微怔，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它。
  她沉默半晌，蹲下身，朝它伸出手，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那双略有些狭长的猫瞳中显露出十分清晰的担忧，小七往后收了收爪子，垂下小脑袋，并未给出回应，两耳间那撮软软的、挂着水珠的三七分小黄毛正冲着她。它的耳尖抖了一下。
  雪奈跟着那抖动眨了下眼，然后猛地回过神来，弯起嘴角。
  她维持着现在的姿势，没有再向前，柔声问：“你是在担心我会过敏吗？”
  小七重新看向她，上下晃了晃脑袋，像是在点头。
  胸腔中积蓄着的那些糟糕且压抑的感觉伴随这一动作顷刻消失，甚至似乎那些过敏反应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看着角落里的小橘猫，眼睛弯出月牙状，衬着眼尾那抹红晕。
  “谢谢。”她收起伸出的手，眸中映着窗外洒落的星光。
  她可能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养一只小宠物了。这种可爱的温柔，恐怕没什么人能抵抗得了吧。
  “我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好了。”她站起身，朝小七比心，“明天要记得让我抱抱你哦。”
  小橘猫抬着脑袋，上下打量一番她，尾巴竖起来甩了甩，没出声，又默默趴回去。
  雪奈沉默，低下头跟着看了看自己。要多狼狈又多狼狈。她略一沉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小橘猫尾巴来回扫了扫，“施舍”给她一点反应。
  第二天一早，五点，雪奈随着闹钟起床，抓了两把头发，匆匆忙忙穿衣洗漱，准备去面包店工作。
  这是她的日常，四年来一直如此。不管前一天晚上几点睡，第二天永远都会在五点准时起床，前往面包店。
  因为七海学长总会在七点出现，取走今天的第一份夹菜面包。
  她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长了，松松散散披在肩上，脸上干干净净，只是眼尾还坠着点未及褪去的红。
  指尖轻轻触碰那处，她突然回想起刚才起床时指腹感觉到的一片潮湿。
  对哦。
  她手指搭在眼角，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动不动。
  她昨天晚上哭过。因为七海学长已经不在了。她去的再早，做出来的面包再好吃，也等不到曾在每天七点准时出现的那个人了。
  她的早起毫无意义。
  手掌悄然滑落，雪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眨两下眼。
  以后都不用早起了。挺好的。这样，她就可以尽情熬夜了。
  面包店的生意其实并不是很好，只是刚巧够她一个人生活，她会一直坚持经营，更多的是为了一个人。
  比起经营这个面包店，她的另一份工作要好上许多——插画师。这是她大学所学习的专业，也是她如今主要的生活来源，通过约稿得到的稿费，要比那家面包店的收入多上不少。
  所以她可能……
  雪奈低下头，拧开水管。水流经过掌心，顺着手指向下，她仔仔细细地洗着手，无声叹息。
  可能要不了多久，“secret”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再有这家店，也不再有需要藏于心底缄默不言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茶色眼眸缓缓阖上。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转身离开。客厅的角落里还趴着那只瘦瘦小小的橘猫，安安静静团成一团，透出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雪奈心里一动，放轻脚步回到卧室，取出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在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经常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发现推特上，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别人来约稿也有不少是通过这个途径。
  前段时间她一直状态不好，没画出什么满意的作品可以让她发上去，现在想来，说不定是对学长逝世的糟糕余感。
  虽然依旧难过，但现在好像实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七海学长的猫窝在她的客厅一角睡觉，小爪子垫在脑袋下面，悄悄露出一点粉嫩的心形肉垫，身体蜷缩，毛绒绒的尾巴贴着小腹，末端轻轻贴在靠近嘴的位置，橘毛略显蓬松，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抚摸。
  雪奈笔尖一顿，屏幕上点出一个清晰的原点。小七的尾巴动了动，那簇毛绒绒扫过地面，在木地板上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它软软糯糯地叫一声，垫在脸颊下方的小爪子慢吞吞地朝前伸出，在空中懒洋洋地挥动两下。
  片刻后，软乎乎的小爪子悬在空中，慢悠悠扫着的尾巴也随之停下，蜷缩在角落里的小橘猫迷迷糊糊睁眼，棕色的猫瞳半眯着，显出几分慵懒缱绻的姿态。
  雪奈停下手中动作，悄悄起身靠近，好奇地看它这番举动。
  ——是饱满的、充斥了整个房间的，仿佛要溢出来的可爱。
  小七的眼睛逐渐完全睁开，它耳朵动了动，懵懵懂懂仰起头看过来。
  雪奈翘起嘴角，弯下腰，在它反应过来之前把它抱入怀中。它大概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顺着她的动作往怀中更温暖的地方挪了挪，脑袋贴在她肩颈出，轻缓地蹭弄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