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手指用力地撑在浴缸的边缘，骨节都泛起微微的白，水花四溅，落到浴室无声的角落。
  她就这样翻进了水里。
  衣角因为浮力而飘动，发丝也在水中蔓延开，在水汽蒸腾之中，它听见林竹眠淡淡的声音传来。
  “开始布置任务吧……”她任凭自己下沉，直到温热的水淹没她的脖子，只剩下巴轻轻抵在微微泛起波浪的水面上。
  系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犹豫许久，没有开口。
  像是读出了它的疑问，林竹眠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细小的水珠落入水面，悄无声息。
  “准确来说，是开始惩罚吧。”
  “最好还是……手腕出血。”她抬起头，望向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眼底是一片决然。
  “我想试一试，任由系统杀死我，会怎么样？”
  第130章 尝试
  “什么……意思？”
  系统愣住了，有些无法读懂她的想法。
  明明上一次自己执行抹杀任务的时候，宿主还在自己余留的一线生机中挣扎。怎么这次，反而主动开口让自己发布任务。
  水温渐渐冷却，始终没有等到系统回应的林竹眠注视着平静的水面，缓缓开口。
  “我不会死，可是……我想看清楚整个过程。”
  想到上一次自杀失败的经历，她目光微冷：“又或者，我想看看——”
  “借助系统的力量杀死自己，和自杀比起来，有没有什么差别。”
  她说的风轻云淡，像是死亡与秩序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一直摆脱不了它的控制，那又与死亡有什么差别。
  林竹眠抬起手，白皙的手腕露出水面，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系统咬咬牙，无数次熟练布置任务的动作，在此刻，竟有些陌生与艰难。
  “叮——二级任务已发布，请宿主接受任务……”
  它并不相信林竹眠嘴里说的“不会死”。
  宿主的自杀与系统的谋杀不同，谁也不知道在濒死的那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
  就连它，也无法预测。
  它会羡慕其他系统登上总分榜首，会害怕主神发现自己的秘密，会因为宿主的不配合而生气，可它从来没有想过杀死宿主。
  从来没有。
  即使在主神明确地让它抹杀掉她的存在，它依然悄悄地给她留有一丝意识。
  或许是羡慕她追逐自由的模样，又或许是在短暂的相伴中，名为“情感”的东西悄悄落地。
  生根发芽。
  “系统，这一次，不用给我留一线生机。”林竹眠垂眸而笑，手指轻轻划过水面，留下一尾涟漪。
  “我会完成我的任务。”她的语气格外洒脱，带着带着淡淡的笑意。
  “所以，也请你好好完成你的任务。”
  久久凝视着林竹眠的面容，缓缓响起的机械音，带着莫名艰涩的意味。
  “……笑一笑。”
  “这是什么任务……”听到这个任务名，林竹眠下意识地笑了。
  她似乎很少对自己真心实意地发笑，大多是讽刺的、生气的、阴阳怪气的，却也越发显得这个笑容格外珍贵。
  只是，这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像是阳光落下，最后一片雪花融化成水，汇入江河，无法寻得一丝踪迹。
  它听到林竹眠一如既往的清润声音传来。
  “我拒绝。”
  像是过往无数次拒绝任务一般，记忆碎片像雪山崩塌般奔涌而来，可在冲入脑海的瞬间，只剩一片白茫茫的原野。
  她的尾音很快便被淹没在水中，平静的水面将她彻底吞噬。
  水下的世界格外安静，只有小小的气泡声在耳畔炸裂。
  当熟悉的热意缠上手腕时，她竟有些放松。
  啊，系统果然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下手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次，林竹眠明显地感受到了差别。
  失血速度几乎是表演考试中的好几倍，纵使身旁的水温比上一次要暖和上许多，却依然无法挽留她加速消逝的体温。
  她试图睁开眼，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带着血腥气息的水涌入鼻腔，夺走了所有的空气，也剥离了她的意识。
  耳畔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在急切地叫喊着什么，可在被封闭了的感官世界中，林竹眠已经听的不真切了。
  她松开攥紧的手指，发丝在水中飘扬，像是茂盛美丽的水草。
  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林竹眠反而放松的期待起来。
  两个世界的身影交错重叠，过去、现在、未来的画面纠缠在一起，像是乱码一般闪现，又快速消逝。
  她像是无根的浮萍，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世界。
  在温暖的水下，浴室顶端冷白色的灯光，被渲染成淡淡的粉色，然后是艳丽的红色。
  最终，它熄灭了。
  而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林竹眠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狠狠拉出水面。
  “咳咳咳。”
  林竹眠狼狈地趴在浴缸边缘，鼻腔里还残余着水迹，与大量涌入的新鲜空气混合，呛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
  陶瓷光滑而冰冷的触感，让她找回了些许意识。
  脑海中还残存着阵痛的嗡鸣，温热的液体似乎还在沿着指缝滴落，飞溅在洁白的地板上，绽放出一片又一片血红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