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他另有个私心。他的女人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但宁安侯府太弱了,不管在国公府做大夫人时,还是齐王妃,她脾性温和,被人冒犯也不生气,在江婉柔看来是处事圆滑,在陆奉看来,太委屈了。
  他便给她一个稳固的后盾,一个强势的“娘家。”
  她想生气就生气,想翻脸就翻脸,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这一点,他放在心里并未明说。江婉柔却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她靠在陆奉胸前,心中酸涩难当,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似的,微微哽咽。
  陆奉还不放过她,挑起她的下巴,哼笑道:“不打仗,这回嘴上的燎泡总该好了吧?”
  江婉柔一怔,没有任何征兆。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他都知道!
  她无法言明的规劝,她日夜思虑的隐忧,她欲语还休的苦闷,他都知道!
  她这眼泪来得忽然,叫陆奉吃了一惊。他显然不会安慰人,僵硬地给她擦拭眼泪,问谁叫她受委屈了。
  江婉柔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把脸埋在陆奉胸前,嗡声嗡气道:“陆奉,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真的好爱你。”
  她恍然有种感觉,这人世苍茫,不会再有另一个人,对她更好了。
  她正在拥有,且享受着他的偏爱。
  一个威严冷漠的男人,事事为她考虑,唯独对她包容,世间有哪个女人不动心呢?江婉柔亦是俗人。他爱她,她爱他,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一同孕育了三个伶俐可爱的孩子。
  从前总有人说她命好,她嗤之以鼻,如今她信了,上苍果真待她不薄。
  陆奉问了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江婉柔平复下来,抹了抹眼泪,笑了。
  她道:“我想孩子们了。”
  日子过得真快,细算下来,他们已经出来半载有余,两个孩子都快一岁了。
  陆奉抚摸着她的脊背,沉声道:“很快。”
  ***
  即使有陆奉的保证,两国和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大齐这边还好说,皇帝御令齐王一人裁决,没有任何争议。突厥那边乱成一锅粥,而且陆奉提出了种种条件,他自然不会以为换上一个柳月奴就万事大吉。
  免了割让城池,岁供减半。但要求在要塞城池设都护府,派齐朝官员与突厥人共治,定期向天朝皇帝上疏奏报。开放突厥与齐通商要道,两国互通有无,严禁草原骑兵侵扰齐朝百姓,违者就地枭首,不受律法绳约。
  在两国国境边界,突厥撤兵数里,由齐军驻扎。双方相安无事,如若突厥依然贼心不死,大军须臾便可压境,扬我国威。
  ……
  总之,双方你来我往,来回攀扯,等两方谈妥,又过了把半个月,凛冽的寒冬彻底过去,天气转暖,到了暖风融融的春三月。草原上冰雪消融,翠色铺满大地,牛羊成群,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生机勃勃。
  四月中旬,齐朝与突厥和谈,双方正式签订盟约。为表诚意,陆奉把现存所有的俘虏交还突厥,突厥投桃报李,给齐朝送来两个人质。
  一个是反贼陈复,另一个是齐朝“叛臣”,裴璋。
  裴璋这内应做得太出色,突厥人至今以为他是真心反齐。看着身陷囹圄也不掩光华的男子,陆奉眼皮一跳,心中又一番谋划。
  第98章 送别
  待突厥使臣离开,陆奉摆了摆手,叫众人退下,只剩下他和裴璋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裴璋躬身一拜,“下官幸不辱命。”
  最后突厥答应陆奉那么苛刻的条件,两国达成和谈,其中裴璋有莫大的功劳。陆奉找到江婉柔后,顺着线索和裴璋取得联络,裴璋手绘出重要城池的布防图,尽管不是全然准确,也能像个七八成。
  这为齐朝谈判增添了筹码,且布防图是军事机密,由历代可汗保管,如今被齐朝得到,冒顿头上又多了一项罪名,给柳月奴登位扫清障碍。
  总之,此行艰巨,稍有不慎就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裴璋一个文人,只身潜入敌营,立下汗马功劳,他还救了江婉柔。
  陆奉敛下寒眸,沉声道:“坐。”
  不论私人恩怨,作为同僚,他欣赏这样的下属,这也是为何,他屡次对裴璋心慈手软的原因。
  裴璋从善如流地坐下,两人谈了一会儿公事,须臾,陆奉坚硬的骨节轻叩桌案,道:“你的功绩,本王已如实向圣上禀明。”
  正如裴璋未曾趁人之危,陆奉也不屑于做公报私仇的事。他接着问道:
  “不知裴大人有何打算?”
  裴璋面色平静,回道:“全凭圣上做主。”
  陆奉心中暗骂裴璋滑不溜手,他一顿,意有所指,“如今都护府初立,齐人与突厥共治,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急需有识之士。”
  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多言。裴璋低头一笑,“王爷谬赞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官本不应该推辞。只是下官高堂尚在,为人子者,岂能弃亲不顾而远游?”
  一个“孝”字压下来,这番话冠冕堂皇,可是天地君亲师,高堂又如何比得了圣恩?陆奉正欲开口,裴璋冷不丁道:“再者,下官之妻尸骨未寒,夫妻一场,我总要回去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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