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命。
  这钢棍烫、烫手。
  雨愈下愈烈。
  阴冷潮湿的街尾小巷,空气张牙舞爪弥漫着青苔泥土的腥气,以及蠢蠢欲动的暴力气息。
  “浩哥,那小少爷…好像不对劲啊,都站那半天不动了!”
  “操,不会又摇人了吧?”那人说着,脑袋止不住往巷头巷尾望。
  械斗一触即发。
  叶宁还没想好怎么喊停,电光石火间,脑海突然闪过一段剧情。
  他已经记不得那人的名字,只记得同样是男炮灰,同样处处找男主的麻烦,最后的结局却只是“黯然离场,再没踏足建京一步”,既没缺胳膊,也没断腿——因为那人喜欢陆司淮。
  因爱生恨。
  因爱,从云江一路追到了陆家所在的建京。
  因恨,以伤人几分,自伤一千的自杀式报复,全方位给陆司淮添堵。
  事情败露之后,陆司淮再没给过一个眼神。
  这一番别人眼中的恨海情天,没能在久居高处的上位者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叶宁记得书中对陆司淮的评价,他虽是上位者,却并不凌人而上,更不是将他人爱恨当消遣的傲慢者,万事得体又疏离。
  前提是,不把手伸向他身边的人,也就是……
  叶宁隔着雨幕望向前方。
  眼前这群人。
  还好,还来得及。
  这一钢棍还没敲下去。
  叶宁继续回忆剧情。
  同是炮灰,书中那位“前辈”最终结局是伤心断肠,回到云江养情伤。
  男主不以为意,小弟们连说晦气,后来再无人提及这些人和事,任他们淹没在旧城中。
  叶宁耳中再度响起一声嗡鸣。
  伤心断肠,晦气,回到云江养情伤,再没踏足建京,再没见过陆司淮……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九月底的云江城,仍有些许暑气残留,但也架不住这大风大雨。
  赵浩南只觉得筋骨都要被这雨水劈软了。
  “还等什么?!”他猛地抹了把脸,随手抄起手边一块木板,掂了掂,抓握着一头,指着叶宁身后一群打手,声如破锣:“不敢打就喊声爷爷,然后滚。”
  “我操你大爷,今天不断你一条腿,老子就跟你信。”
  “你爷爷我打狂犬疫苗了,你觉得我怕你!”
  阴冷雨巷中,两方人马各自抄家伙——
  “陆司淮呢。”
  一道声音缓缓传来。
  雨声密集,这声音不响,却清晰擦过所有人耳廓。
  很低,温润的像是什么呢喃耳语,却轻易中断战局。
  两方人马一个急刹车,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者。
  赵浩南揉了揉不知是被雨水浇透发痒的、还是被眼前这小少爷冷不丁一声细语给惊到发痒的耳根。
  …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还是什么新战术?
  想迷惑谁?!
  赵浩南率先冷笑:“小少爷这是怕了?要打就快打,别……”
  下一秒,赵浩南以及身后所有人话卡在喉咙深处。
  因为他们看见叶宁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握着钢棍的手都在抖。
  看起来不像是气疯了,像是……
  “南、南哥,他、他是不是要哭了?”
  赵浩南以及身后所有人:“?”
  叶宁身后一众打手:“???”
  赵浩南在云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犄角旮旯的修车工,干到现在拥有自己的赛车团队和修车厂,承包云江大大小小的赛事,自诩什么阵仗都见过,可这样的…他真没见过!
  露怯?不像?
  求饶?好像也不对。
  一时之间,赵浩南竟有些语噎。
  无他。
  叶宁实在长得太好,好到云江城那一圈家族形容他都只用了一句话,“云江水养出来的贵公子”。
  惊人的样貌,赵浩南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用仅有的几分贫瘠语言,想破脑袋大概也就两个字——漂亮,毋庸置疑的,带着冲击性的漂亮。
  “叶小少爷,”饶是赵浩南,嘴巴都突然有些打瓢:“我们都是敞亮人,你要是真不想动手,也、也没必要哭……”
  赵浩南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们看着金贵的小少爷淋着雨,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我问你,陆司淮呢。”
  他边说,边往前走。
  手中的钢棍被他脚步带着,向前拖行,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泞的痕迹,很快又被雨水覆没,只留下金属擦地那刺耳的摩擦声。
  “没来,是吗。”
  叶宁一步一步,走到赵浩南跟前,钢管拖行的糙砺声,跟着脚步一起停住。
  一个已然危险至极的距离。
  赵浩南他们只要一抬手,就能让这云江水养出来的贵公子陷在这脏污泥泞的雨巷里。
  可所有人都没了动作。
  无论是赵浩南还是叶宁带来的打手,此时脑海中有且仅有一个霹雳念头。
  你/老大你特么不是专挑淮哥/陆司淮不在的时候来下黑手的吗?
  叶宁眼睫微抬,视线一错不错望着赵浩南,几秒后,又很轻地笑了一声。
  ……自嘲似的。
  “他没来。”
  这一声极低,低到只有赵浩南以及最近的三两人听到。
  像是说给他们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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