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女人都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不杀她不足以泄愤?
目光自眉宇一寸寸往下,逡巡徘徊,如雄兽认真检阅它的专属领地。
轿内微弱的光线下,皇帝双眸半阖,眼睫濡湿,素日清贵玉白的面容弥漫着不正常的血色,尤其是两瓣形状精巧的薄唇,红润得近乎刺眼。
谢折衣挑眉,伸手抬起那精致的下颌,拇指轻轻擦过,指腹便沾染上点点殷红。
口脂。
克制的冷笑:“你吃了她的胭脂?”
雍盛恍惚中确乎听到了谢折衣的问话,虽然混沌的大脑并没当即分析出对方具体说了什么,但下意识里不敢出声,因为谢折衣的声音与平时似乎不太一样,似乎,很生气。
非常生气。
他瑟缩着往不知什么地方乱钻,也不知道自己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只感到自己被无情拔出,滚烫的双颊被粗鲁捏住,随即双唇覆上重物。
身子当即欢欣地颤了颤,仿佛已等待这一刻等了许久,没有半分像样的抵抗,便遵从快乐的本能,虔诚接受对方的引领,迎合,汲取,追逐。
“折衣……”他舒服地呢喃,想要更多。
但不知为何,在他清楚叫出名字的那一瞬,对方浑身一僵,突然停下。
他不满极了,困惑地瞪大涣散的眼睛,嘟着嘴又往前凑了凑。
恰好此时车舆止步晏清宫,谢折衣抬手蒙住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将雍盛的头颅转过去。
雍盛听到谢折衣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因为一下舆,他就被亲信宫人团团围住抬了进去。
第56章
“平白无故的, 不过离了片刻,怎么人就不省事了?问就是不知,这也不知, 那也不知,当的什么差?”
怀禄得了信,听说皇帝不好了, 一路骂一路往回赶,甫一跨进门槛就瞧见李太医一张拉长的马脸上愁眉紧锁, 心里一咯噔, 身子登时凉了半截儿,尾音这就染上了哭腔。
“我的主子爷哟……!”
也不敢去榻前, 急赤白脸地, 一下子扑到李太医身上, 揪着太医衣襟,吸进一大口气竟半天也吐不出来, 眼泪滚珠似地往下淌。
李太医怕他这一下捯不过气来厥过去, 忙使劲儿抚其胸背, 宽慰道:“圣上龙体暂时无恙,公公先别惊慌。”
“无恙?”怀禄闻言, 先找回半副心魂, 掂了掂,剩下半副仍如风中落叶簌簌发抖,“暂时?”
李太医轻咳一声, 眼皮子掀了掀。
怀禄这才瞅见屏风后隐约还有个人影, 一拍脑门噗通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抹泪道:“瞧我这急的, 都糊涂了!皇后娘娘万安!这里有娘娘坐纛旗儿,小的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应事物都交给娘娘差遣,小的先去看看主子爷……”
屏风后的人虚抬了抬手,却道:“不急,先听太医怎么说。”
话茬又滚回到李太医这头,他却像是吃了一嘴的苍蝇,一副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怪模样。
怀禄立时立起眼睛逡巡一周,呵退左右。
李太医这才面向屏风,温吞禀道:“卑职方才为圣上把脉,探得寸脉急促,尺脉游移,关脉悬浮,又嗅闻出圣上衣襟鬓发间隐有奇香,这,这……”
“这是什么?快说呀!”怀禄急得什么似的,“做什么这般狗扯羊肠啰哩啰嗦!”
见中贵人恼怒,太医心一横,点破道:“圣上这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
怀禄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内火攻心了?”
“此前圣上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太医问。
“御案上一应进口的吃食都有专人验明记录在册,一查便知,能有什么不干净的……嗯?太医此话何意?你是说……有歹人下毒?”怀禄脸色大变,嗓音陡地尖锐起来,说完似乎惊了自己,抻脖子往四周张望一番,压下嗓音,又重复一遍,“圣上难不成是中了毒?中的什么毒?如何解毒?怎么太医院只你一人前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一人可担待得起?”
他连珠炮似地追问,李太医揩揩头上汗珠,招他附耳,低语几句。
怀禄白净的面皮上刷地浮起红晕,咬牙怒道:“竟有这般苟且下作手段!好不要脸!”
“本是市井助兴之物,用便用了,也不打紧,只是一来歹人用多了剂量,这东西适量用之能燃情延时,多了就会产生幻觉,使人飘飘然如置幻境,或做出些癫狂反常之举,恐伤及自身。二来呢,圣上天生身子虚匮,平日就是些补品也不能多进,怕虚不受补,适得其反,遑论突然用上这等药力猛烈的虎狼之物?碍着此窍,卑职也不敢妄下性寒之药,不过开些寻常清热纾郁的,效果虽差些,也能缓解一二。”太医抚着长满须髯的腮帮子,样子瞧着像是牙疼,停顿有时,才支吾续道,“剩下的嘛,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对了,卑职顺便开一些固本培元补精扶阳的方子,麻烦公公明日多煎几付,定要哄着圣上尽数服下……”
怀禄听不懂,扯着太医衣袖:“等等,什么叫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就是顺其自然嘛。”太医的牙疼像是又上移演变成了眼睛疼,连抽好几下暗示的眼帘子之后,皇后发了话。
“时辰不早,有劳太医了。还请太医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
李太医知道皇后是个聪明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应喏而走。
怀禄盯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猛地福至心灵,顿悟了。